霍剑淅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欧阳浅夏,今天带一批新兵过来体检,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必要过来。可他不知为什么,身体竟然不受大脑控制,巴巴的过来了。
过来后,就来了她的办公室,想要进去,却又觉得无言以对。
是的,无言以对,谁能想到曾经最最亲密的两个人,竟然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他清醒时候觉得他们是离婚了,可每次夜半,半睡半醒之间依然会下意识的去搂身边的人。结果,自然是空空如也。
离婚时他把房子、车子和存款都给了她,他本是军旅之人,习惯了简约清苦,部队宿舍完全能满足他的需求。
他之所以会买大房子,会把家里布置的很舒适,完全是因为她,他想给她的,素来是最好的。
可她一样的执拗,搬到了医院,再也没回过家,他们曾经的家。他承认他想她了,每次推开家门,看着空荡冷清的一切,他都怅然若失。
他一个人呆呆地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眼,眼前总能浮现她的身影,耳边回荡的也是她的声音,让他一度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他们相恋八年,外人听了会觉得时间不短了,可在他心里,这八年似乎也只是一瞬间,时光被他执拗的定格在了喜欢上她的那一刻。
所以,不管时间怎样变化,不管岁月如何的沧海桑田,他的心一如当初,不曾改变。
但时间也是残忍的,它把那个明艳开朗、善解人意的欧阳浅夏渐渐抹杀了。如今的她既可以说成是思想高尚,能为大家牺牲自我的医生,也可以说成是做了理想的牺牲品。
一心投奔在事业上,不顾家庭、不要孩子、不关爱丈夫……满脑子想的都是,攻破哪个脏器移植的难关,怎样让患了绝症的人在人世间多逗留些时日。
他从没想过要束缚她的梦想,甚至希望可以帮她完成。不管她多忙、多累、多么不顾家,他都不曾责怪过她。
可他无法接受她背着他偷偷去做人工流产,那是一个生命,是他们的孩子,她怎么忍心?怎么舍得?怎么可以让他一无所知?
如果可以,他宁愿之后与她再无纠葛,他发觉自己在对着她的时候竟然有些懦弱,他害怕她会毁了他心里的那个她。
“参谋长,您进去看看吧!”身边的警卫员小张刚刚十九岁,不知恋爱是何滋味,却也在他眼里看出了不舍和疼痛。
“算了,不进去了,我们走吧!”
正准备离开的他,忽然被人握了衣袖,转头看见她苍白着一张脸,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就这样望着彼此,许久都没说一句话,只是她眼神渐渐由刚刚的无助变得清明,果断放开了他的手。
“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又胃疼了?”
一个资深的军人,有胃病很正常。霍剑淅以前胃病很严重,婚后,在欧阳浅夏的悉心照顾下,已经好了很多。
他这些日子确实在胃痛,军医看过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好好养着。没了她,他怎么可能好好休养?所以,胃就还是老样子。
欧阳浅夏见他不回复,就又焦急的问:“你是不是又胃疼了?”
“没有。”
“那你……”
“新兵体检,我过来看看。”
欧阳浅夏局促的点头,心里暗暗后悔,看吧!她还以为他是来看她,又自作多情了吧!
“那……那我去忙了,还有患者。”她说完匆匆进屋。
霍剑淅明显感受到胸腔泛起疼意,想把她紧紧拥入怀里,再也不放手,却最终压抑住了。他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没回头,所以也没看到他身后的欧阳浅夏泪流满面……
上了车的霍剑淅眼底一片苍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欧阳盛夏喜欢他,可他一直没做出任何回应。因为,和她在一起,他感受不到心脏不受控制般跳动的感觉。
时间久了,他就放弃了,也许怦然心动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可一次偶然的拜访,他看到了欧阳浅夏,年仅十六岁的她。
她就那么明艳艳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和她姐姐吵架,吵架的原因让他啼笑皆非,因为盛夏撞翻了她捧在手里的一盘樱桃。
“啊!”她被撞的往后踉跄了一步,丝毫不吃亏的立刻叫出声来:“你干什么!这是伯母刚给我带来的樱桃,你赔!你赔!”
在他这吃了闭门羹的盛夏冷冷的看着她,大概是看得她有些心虚,她嘟囔了两句什么,就俯身去捡滚落在地毯上的樱桃。
小心的捡起,又一颗一颗放回盘子里,那模样笨拙又认真,仿佛她手里的不是樱桃,而是稀世珍宝。
“吃、吃、吃,整日里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盛夏忽然开口,讽刺的语气。
她愣了,不明就里的回了个单字:“啊?”
“呵……”欧阳盛夏讥诮地笑。
“喂!你什么意思?”她问完话又反应过来姐姐是在讽刺她,就又问了遍:“我问你到底要干嘛?”
“我是说:你每天都想超过我,想让所有人注意到你。凭什么?就凭你长的还算可爱吗?还是凭你不懂事,天塌下来你也只当没看见?”
“喂!”她把樱桃盘子放到地上,卷起袖子,露出纤细白嫩的手臂,两手掐腰,态度很不友好地说:“欧阳盛夏!你想吵架吗?”
盛夏嘴唇动了两下,被霍剑淅婉拒的怒火似乎都要喷薄而出,还有一肚子尖酸刻薄的话,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这就是她的妹妹,从来体会不到她的心情,总把事情想的特别简单。她以为她是想打架?淑女的她,高贵的她,优雅的她,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
前一刻还咄咄逼人的欧阳盛夏,忽然就转身走掉了。浅夏看着姐姐挺的笔直的骄傲背影,觉得她简直是莫名其妙!一生气就拿了樱桃丢她。
那樱桃正好丢在盛夏的新裙子上,留下一片淡红,她转头恶狠狠的瞪回来,咬牙切齿:“欧阳浅夏!你知不知道这是刚从巴黎带回来的新裙子,仅此一条?”
“就是一条破裙子嘛!有什么了不起,又不能吃!”
“欧阳浅夏!”盛夏咬牙切齿。
欧阳浅夏一看不好,扭头麻利的就跑了,绑在脑后的马尾灵动俏皮的跳跃着。
霍剑淅在她匆匆跑过的时候,嗅到一阵淡淡清香,不是香水也不是洗发水的味道,是一种很自然的体香,带着少女特有的纯真,让人神清气爽。
自此,六根清净的霍家大少爷体验到了,一见钟情。是的,他喜欢她,喜欢这个惊鸿一瞥出现在他眼前的小姑娘。
那时他方才明白,喜欢原来竟是那样自然的一件事,就像呼吸一样,让人感觉很舒服,却也愈发放不下。
可是,她只有十六岁,看起来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让集清气正气于一身的霍剑淅,感到无比的罪恶感。就这样,在心里初初萌芽的情感也就被搁浅了。
直到两年后的春节,他和剑渊去欧阳家拜访,她就那样撞入他的怀,命中注定。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霍剑淅,她就是你遗落的那根肋骨,如今我把她还给你。”
他一时忘记了放手,就盯着她看。她也在看他,清澈的瞳孔里星光熠熠,没有羞涩和闪躲,似乎他们不是初见的陌生人,而是期待了许久的归人。
“你好,我是霍剑淅。”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很稀松平常,却让欧阳浅夏瞬间红了眼眶。他不知道,为了让他有一天能看到自己,她期盼了多久,又付出了多少。
“我……我知道你,因为,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你。”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霍剑淅一愣,因为小姑娘是和他开玩笑,却不知她说的是真的。
至此之后,他就再没放开她的手。后来的后来,她成了他的女朋友,他提到他第一次看见她,说她把优雅如仙女的欧阳盛夏气得风度全无。
霍剑淅说这话的时候,手指抚在她脸颊侧几缕长长发丝上,爱意缱绻浓烈。
她听了他的话却很不高兴,一味的抱怨:“那你看见我和人吵架,当时为什么不来帮我?”
“你不是没有吃亏吗?还用樱桃暗算她,弄脏了她的新裙子。”他轻笑着说。
他这么一说,欧阳浅夏瞬间想起往事,那时姐姐恼怒的表情,简直就和她完美的仙女气质一点都不符,“噗!”的笑出声来。
她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的,脸颊上两颗小小的酒窝,更是甜美得不可思议。
霍剑淅收紧手拉近她,很想亲她一下,可又怕吓着青涩的她,只好强制控制自己,维持着呼吸相闻的距离。
安静的午后有风微微的吹动窗帘,斑驳的阳光在地板上嬉戏,古色古香的书房里温馨如画,那对依偎在沙发上的年轻,像跳进时光的空格般,成为甜蜜的小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