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着此刻眼前的他，许许多多熟悉的画面又一次浮现眼前。
我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抓住他的手问：“明镜世界，还要不要陪我去？”
之前记录有关崔婉和宁郡王的故事，他还不曾知晓，记录的本子也交给了明烨，暂时没有拿回来。
说明这个情况，蓝辰的眼又一次变得诧异：“他看了？”
我微顿，揣测了一下：“你不希望他看？”
这会儿，换他迟疑了。
只要他沉默，我就总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手指顺着他修长的指骨滑去，我低头搬弄着他的手指玩。
他反手，将我的手握紧，强迫我抬起头来，再度与他对视。
“他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不过是和你一样，问我为什么要记录这些故事。”
我将关于这件事的对话讨论，大致说给了蓝辰。
他听后，稍稍怔忪，锋利的眉角又皱紧起来，低声喃喃了一句：“以前他不会这样。”
几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我连忙打断：“这是天荒，不是洪荒，他还能看到我写故事，就一把撕了吗？”
犹如唤起了共同的往事，一时间，我俩儿都没有说话。
蓝辰再开口时，无疑也是旧事重提：“其实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他把我的东西都保留了起来，命中书的上册一直在他手上。”再度打断，我瞬也不瞬地望着蓝辰，“这次我打算重写一本，命名《天命》，反正都是难逃的宿命，写于我生命中的书和书中的你，或许本来就是天命所归呢？”
他看着我，又不说话了。
我恍然想起来，方才我才说过，如果他再把我推向明烨，我就要跟他翻脸来着。
双眸一瞪，并没有施法，蓝辰却像是瞧出我的心思一样，突然伸手，覆盖住了我的眼睫，压低了声音，沉沉说道：“天星，我很难受。”
听到这么一句，我就什么气也没有了，想要伸手将他挡在眼前的手拉下来，他却再度抱住了我，没让我去看他的表情。
他一定很难过吧，面对这么多人的故去，再回头看到最初时的场景。
“我还在……”我小声说着，“一直都在……当初想让你活下来，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坚定的信念，希望无论如何都要重归回去找你……可你既然这么难受，我想，如果未来同样的事再次发生，要不我……”
“不行。”
他打断我的话，埋头在颈项。
大概是一个人活着，守着新世界的降临太过于痛苦，他实在不忍受由我来承受这一切，此刻只能一言不发地叹气，温热醇厚的气息在身边缓缓萦绕。
我也很难过，后悔没能陪他经历后来的风风雨雨。
然而，这件事也并非由我选择，焱燚是非要压制我不可的，他若是不将我彻底打垮，又如何去折磨蓝辰？
“一定在他们眼中，我们是非常相爱的，对手才会利用我来对付你。”想到这件事，未来的人生路上也能看到一点点的新希望。我缓缓推开他，去观察他的表情、反应，“好到令人嫉妒，是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蓝辰抬眸，一点儿也没觉得好笑：“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也能做到这么平静？”他问，语气里竟透露出质疑，“为什么……”
戛然而止。
瞥见我微怔的神色，他又一次选择了沉默。
这差不多是记忆中，他对我说话口吻最严厉的一次。
可是，仔细想想，未来在秀山与他重逢后，他这样与我交谈，事后又后悔的场景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我不是顾梦。
带着记忆，哪里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胡思乱想，看不穿他的真实意图？
但凡他说出口的话，我都能理解到几分用意。
皱了皱眉，我便气呼呼地说道：“不是为了哄你高兴才这样说的吗？再说了，只要有你在，我如何不平静？而我不平静的那些时候，你都离开了我。具体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那些场景，全都发生在洪荒，在我从凌霄口中听闻蓝辰对我眷顾，在我以墨语的身份嫁给他以后，在他为了修复星石离我而去，在他明明还活着却没有回到洪荒来见我……
还有，自封数万年，我以魔君遗孀的身份守着魔界，他却在通过天机镜寻找天星的下落。等我以许天星的身份再次出现时，他又以沈毅的身份悄然来到了我身边……
我不是没有难受过的。
那些年的等待，才是我真的不敢再次尝试的经历。
被勾起的记忆，令彼此都感到了哀伤，他慢慢凑近，吻上我的唇角，唇齿纠缠间，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混合在这感伤的氛围里，思绪无以复加的沉重。
可我们不算吵架，只是彼此比从前更加坦白，好像已经认定了无论说什么，对方也不会离去。
末了，我还是那句话：“要赔我去明镜吗？”
他低头看着我手里的本子摇了摇头：“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后世末年，我想去寻求一个答案。”
——
蓝辰终究还是走了。
属于未来的他，并没有留下。
天亮时，他睁眼醒来，我已经靠坐在一旁的枕头，拿着他的笔和书册涂涂画画。
他撑起手臂，凑过来瞧，看我画了一个小小的人像在上面，装着打扮无一与他相似，还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蓝辰是个大笨蛋！”
他皱眉，不明所以。
我寻着他的目光望去，将书册翻到了前头。
上面有他的字，却不是眼前的他写下的话。
“他又来了？”口吻似乎有点不悦。
“不是他，是你……”纠正他的用词，我将本子递给他，翻身下床去放笔。双手随意捋了捋头发，将衣领也整理了一番，才大大方方地去看他。
奇怪的是，明明未来的他和现在的他都是同一个人，两个人的性情却有些许的不同。
显然此刻蓝辰并不希望我们被打扰，哪怕是来自未来的那个他也不行。
看完上面的字，他诧异抬头，问我：“蓬莱是什么？”
“一个后世人修仙的岛屿，修炼到了一定程度，修炼者便可以飞身成为上仙。”
后世的神力者，多半出自蓬莱。
我大概讲述了一下，并没有提到他也曾在蓬莱待过一段时日。
未免他多想，我又连忙转移话题：“时间差不多了吧，我们是不是该去龙鳞山和其他人碰头了？”
蓝辰点头，在每件事衡量之间，他还是那个理智并且更加关注大事的人，暂时没有仔细研究写下这些字句的原因，将书册施法收了起来，便起身洗漱，去了旁边的偏室更衣。
“天星。”不多时，他突然站在偏室叫我。
我偏头看去，发现他手里多了一件浅蓝色的纱裙。
顿时明白他的意图了，慢慢走过去：“你希望我穿这件事？”我问。
他点头，面露微笑：“之前就想，应该很配你。”
我施法换上，摆弄了一下裙摆：“可穿情侣装，会不会太显眼了？”
他皱眉，又有些不太懂。
“就是我们穿得很相似，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就是一对，会不会不太好？”
“为什么要在意旁人的看法？”他问，语气里透着认真，“何况，我们本来就是夫妻不是吗？”
好像是这样……
我只是担心会特别地引人注目……
他倒是希望达到这个效果似的，在出发去龙鳞山以前，提着昨晚做好但早已冷掉的糕点食盒，准备和我一起送给林清玄他们。
但是，刚出门口，瞧见小凰，她的眼眸就亮了，眨也不眨地瞅着我们，而后，眸光一怔闪烁：“主人、主人娘娘，你们这是……”
将我手中两个食盒递给小凰，蓝辰大大方方地牵住我的手，一语不发地朝前走去。
迈步下了台阶，我才想明白他是用沉默表明了一切。
不就是当众秀恩爱吗？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心思啊。
心情没来由地开心了，哪怕之后见到林清玄和齐瑶，两人瞧我和蓝辰的眼神同样透着惊讶与微滞，我依旧表现得大大方方地，将手中食盒递上：“昨晚做的，送给你们。”
“你自己做的？”说到吃的，齐瑶便收回打量的目光，很快便将注意力转向食盒中的各种食物，既惊喜又困惑，“以前只知道你会做饭，没想到糕点也做得这么精致。”
烧菜的手艺没法和这个比，做糕点很早以前就开始做了，怎么做也不会差。而后来学会烧菜做饭，却是为了蓝辰……
喜欢他时，每一次都仿佛初恋，表现得积极到受伤也不怕……
想起这个，我就顿时意识到，其实只是没有说破，一直以来对他的感情都表现得很明显，即便纠结来纠结去，总担心会显得过于主动。可真正做到这一步的时候，没脸没皮的，没被他嫌弃烦人已是万幸……
简单聊了一下近况，我和蓝辰、小凰再度告辞。若不是繁花世界还需要小凰守着，她这会儿也挺想跟着我们出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见到夙玉他们，总觉得这个时候夙玉等人应该已经化身，但整个繁花世界却还没有星盘神使，顿时令我比较诧异。
这大概又是蓝辰不曾提及的另一个秘密吧？会不会当年就是因为他要前往洪荒守护我，才打造了属于繁花世界的至高神替他看管世界呢？
云荒的天，蒙蒙亮，霞光透过云层，洒落大地，穿透树林，渐渐铺满龙鳞山的整个角落。
回去的时候，发现天美正抱着手臂站在门前和林皓白说话，约莫是问起了一些旧事，林皓白的神情始终显得若有所思，偶尔答上几句，看上去心事重重。可天美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即便她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刻意问到林皓白的痛处。
只是他如今这个表情……
我和蓝辰走过去，开口道：“其他人呢？”
林皓白立即看来，率先注意到的便是蓝辰。
此刻的他，与林皓白记忆中的他，绝对不一样。
甚至可以说，在林皓白真正立于洪荒时，蓝辰已经对后世的人来说是一个传说。
但他还是知道他的，至少，他曾经看过蓝辰的画像。
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林皓白俯身施礼，用的还是旧时的礼数：“神君。”
毕竟气韵不一样了，他不可能称呼蓝辰为魔尊。
我转眸笑了一下，去看蓝辰的表情，随后便抬起林皓白的手臂：“不用这样，大家都是熟人，何必讲这些礼数？”
天美同样微笑，提起她和林皓白聊到的事：“我们起来的早，就在廊下说了会儿有关封灵族的事，问的都是封灵族创建的问题，怕是泽言这会儿在，听到了不禁要问他的青岚在哪儿了。”
哪有这么快？苏泽言不是在看到姻缘册上的天命姻缘显示后，才对青岚产生期待的吗？
老实说，我倒是可以让这一天提前到来，可感情这种始终就不一样。
一旦尝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未来所有的细节必将改变。
我不忍去触碰这个按钮，仿佛一旦按下去，整个世界都会因此天翻地覆。
过了一会儿，明烨就其他人一起出来了。
看得出，他近来与齐修、泽言相处得不错，三个人性情相近，和林皓白又有所不同。
而见到蓝辰，他还是那副客气姿态。
我着重观察了一下蓝辰的表情，发现他同样拱手回礼，后来由明烨介绍起他的身份：“繁花世界的至高神。这两位是齐修和泽言。”
不过简单交谈，我脑海中又有别的画面浮现。在洪荒时期，蓝辰以水族后裔的身份入蓬莱修炼时，第一个注意到他存在的便是泽言大帝。
他的资质实在不错，任何法术学一次就会。蓬莱岛主先将此事告诉了泽言，而后泽言便将这件事告诉了明烨……
后来，明烨带我去见他，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出现在蓬莱的蓝辰。四海八荒的盛景，也不及他一人的清隽雅致。一下看得失神，不是因为有所心动，而是没想到世间竟会有如此完美洒脱的男子，潇洒于世间，无人能及。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蓝辰入了神天宫成为仙君，明烨的部下，但明烨还是对他有所警惕。我和蓝辰走得近，他会不高兴。蓝辰学会了新法术，他同样也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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