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景绝没料到,她们不仅救回了自己的家人,还把盗头子林风的老婆给抓了回来,直后悔把蓝清扬许给了朱辉,正在暗自咬牙切齿,忽然听说罗氏姐妹要住在他家,尽管心中非常不乐意,但也不敢反对。
这时,汤母质疑儿子为何卖掉祖传的家业?弄得他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给他母亲解释?
朱辉抢着答道:“奶奶,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我和叔叔刚刚回来,徐鲲就到家里来找事,咱惹不起徐鲲,叔叔和婶婶没有办法,只好买了一处新宅。”
老太太接着问道:“官府又为何把你们抓去坐牢?”
“苍天有眼,我们刚搬完家,就听说徐鲲突然失踪,这么一来,徐家就把我们告到了应天府衙门。”朱辉答道。
汤母一阵唏嘘,为徐鲲的命运叹息,但许灵儿、郭奕和罗阿敏等人都知道,徐鲲已被林风绑架到了日本。
许灵儿把汤景和朱辉叫了出去,告诉他们,林风错把徐鲲当成了汤景,把他绑架到了伊岐岛,郭国强从岛津家借兵平叛,铲除了邓碧川的海盗据点,寇首邓碧川被其属下杀害,许仪后被权三郎等人绑架到了小谷城,而朱均旺和徐鲲二人,却不知被逃亡的海盗们绑架到了何处。
汤景心中的那块巨石瞬间落了地,完全印证了他的判断,看来,徐鲲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朱辉非常牵挂他的父亲,提出要回日本去帮忙。而郭奕要求他务必留在南京,协助汤景看护罗阿敏姐妹,让他不用担心,郭国强一定能把两位老人安全送回家乡。
尽管朱辉很无奈,还是答应了下来,因担心“财大气粗”的汤景再惹事端,便将徐鲲留在百万两银子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于是,郭奕趁机对汤景威胁了一番,让他务必保守秘密,配合朱辉看护好罗氏姐妹,凡事多与海瑞商议,等着她们回京后,再决定罗氏姐妹的去留,如果汤景胆敢不合作,就把他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告知官府,唯唯诺诺的汤景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与此同时,海瑞带着吴师爷等人来到了汤家,得知婆婆和刘氏母子都回来了,何氏夫人顿时紧张得手足无措,急忙在家中做好迎接的准备。
海瑞单独召见了何氏,告知她徐鲲已经被海盗掠走了,这件事虽与汤景无关,但他毕竟还是当过海盗,因此,需要把这座新宅的房契、地契,拿来给巡抚衙门做抵押,并协助看管两个“特殊人物”,才能释放汤景和朱辉。
何氏夫人没什么好说的,答应得非常痛快,把房契、地契全都交给了海瑞。
送走海瑞等人之后,何氏夫人忙着给婆婆腾房,并安排罗氏姐妹及朱辉等人的住处,天近黄昏,仆人来报,汤景带着母亲快到了家门口。
何氏立刻带着两个女儿迎出了府门,跪在了她婆婆的近前,喊了声“娘……”便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老太太受了这么多年罪,虽说对何氏心生怨恨,但不管怎么说,她还算守住了这个家,等了汤景六年,汤琼、汤瑶拉着奶奶的手,扑进了她的怀中,哭喊着“奶奶、奶奶……”
发现何氏哭晕了过去,汤母揽着两个孙女,俯身讲道:“儿媳,起来吧,你也真不容易……”
何氏微微抬起头,却发现月儿支走了汤琼、汤瑶,正在拿手帕给老太太擦泪,心中顿时犹如打碎了五味瓶,急忙起身推了月儿一把,搀扶着婆婆准备回家。
月儿赶忙追了上来,口中喊着老祖宗,跑到另一侧搀扶着老太太,与何氏一起,帮老人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汤府的大门面南而开,左边是车马房,右面有一排倒座房,跨过一进院,婉兮和清扬迎上前给老太太见礼,少不了又是一番哭诉寒暄。
汤琼和汤瑶姐妹拜见了刘氏,得知汤庆是她们的亲弟弟,三个孩子手拉手一起回了家。
刘氏夫人不认识月儿,发现她时刻不离老太太左右,便悄声问道:“琼儿,那个姑娘是谁?”
“姨娘,那是我父亲请来的管家。”
这些年来,刘氏在海岛上风吹日晒,未老先衰,回来之后,发现何氏依然对自己不理不睬,而这个少女管家也对自己视而不见,顿时妒火中烧,趴在汤琼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汤琼点了点头,拉着弟弟、妹妹一起跑过来,把月儿从老太太身边推开,三个孩子又扑进了奶奶的怀中,这时,婉兮和清扬辞别汤母,走过来给刘氏问安。
汤母见两个孙女和汤庆非常亲密,对着何氏感慨地讲道:“琼儿、瑶儿真懂事,儿媳,这些年难为你了,你是汤家的功臣……”
“母亲过奖了,儿媳有罪!”何氏说着,朝刘氏看了一眼,便抱起了汤庆,主动给她打了个招呼。
刘氏急忙往前一步,道了个万福,讲道:“奴婢见过姐姐,今后再也不敢对姐姐……”
未等她把话讲完,何氏紧忙拉住了她的手,动情地讲道:“妹妹,咱家终于团聚了,今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罢,狠狠地瞪了一眼月儿。
汤景跟在最后,他早就暗下决心,要休掉何氏,把月儿纳为正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洞若观火,当尴尬的月儿从他身边走过时,便将她一把抓住,领着她大步流星进了内院。
绕过一道画有迎客松的影壁墙,内院有条十字路,五间正房原来是汤景夫妇居住,正房两侧各有一道抄手游廊,作为连接正房和厢房的通道,左右两侧各有十间厢房,厢房前的回廊全是雕梁画栋。
正房的西侧是西耳房,东侧是三间大书房,门前左右各有一处大花园,两旁各植一株苍翠的老桧柏,花园里鲜花怒放;对面的影壁下,郁郁葱葱的树上挂满了硕大的石榴,茂密的枝叶间,点缀着鲜红的花朵,恰似红色宝石镶满了绿色的屏,四周还有几颗遮天蔽日的核桃树。
原来住在西厢房的婉兮和清扬,搬到一进院的西南角,书房和正房之间,有道宽敞的穿堂门,过了这道门,后面是一处宽阔的花园,普通丫鬟、仆人全都住在后花园的罩房。
汤景刚从牢中放出来,对家中发生的一切还不曾知晓,但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他准备搬进东厢房,让刘氏母子住在西厢房,把正房让给母亲居住;月儿作为管家,让她住在正房东侧的三间大书房,把这些安排悄悄地告诉月儿,让她来给大家宣布。
垂头丧气的月儿告诉汤景,应天巡抚海瑞刚才来过了,因此,何氏早已就做好了安排,唯一不同的是,月儿被赶进了东南角院,那儿才是管家的住处。
把汤母请进了正房,丫鬟、仆人轮着过来给老太太请安,接着,何氏安排全家一起吃饭,汤景让月儿也坐了上来。
“儿呀,还没人给老身介绍,这个姑娘是谁?”汤母问道。
“娘,我已安排老汤诚去了太仓黄渡港,把咱家的生意重新做起来,现在府里的管家,便是这位月儿小姐。”
月儿起身给老太太道了个万福,讲道:“老祖宗,奴家今后给你当牛做马,孝敬老人家……”
这时,刘氏看了一眼何氏,何氏朝她递了个眼神,被海盗掠走的这些年来,无论有多么艰难,都是刘氏在精心伺候着婆婆,当然,她在婆婆心目中的地位自然很高。
发现没大没小的月儿,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刘氏非常气愤,把饭碗一撂,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噘着嘴讲道:“娘,奴婢记得,就算是老管家汤诚在的时候,也从没坐在主家的饭桌前,今后,这府中还有规矩吗?”
月儿也很识趣,赶忙端起杯子,敬了老太太一杯酒,帮老太太盛好了饭菜,就赶忙退了下去。
吃完饭之后,汤景回到了东厢房,责备道:“你既然知道海瑞已经放了我,为何不等我回来,再安排府中的事务,你的眼中还有我主人吗?”
“官人休怪,听海大老爷说,有两个客人要在咱家常住,要咱们提前做好准备,还得严守秘密,奴家遵照海大人的吩咐,在婆婆回家之前,就得把这些事情安排好,但不知这俩客人为何没来?他们又是何方人士?”
“哼!是两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汤景说罢,瞪了何氏一眼。
何氏夫人似乎觉得他是在说笑,似笑非笑地答道:“那你可得躲远一点。”
“我可不是吓唬你,狐狸精住进来之后,咱们府中再也别想安宁,招天杀的海瑞实在是可恶!”汤景说着,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官人,我们刚从正房搬过来,奴家还没来得及收拾,请问你在找什么?”
“海瑞真是多事,看咱家的房子宽敞,非得让那两只狐狸精住在咱家不可,惹不起、咱躲得起。”
何氏明白了他在找什么,冷冷地讲道:“别找了。”
“这个家我说了算!”汤景把眼一瞪,厉声讲道:“明天我就把这房子卖掉,全家都搬到太仓黄渡港去,海瑞若是不怕那两只狐狸精,就让他接到巡抚官邸去住吧。”
“海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你曾在海外当过海盗,之所以还把你放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看管好这俩客人。现在,咱家的房契、地契全都抵押给了巡抚衙门,想要卖房,你明天找海大人要去吧。”
汤景顿时傻了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天没吭气。
深夜亥时,许灵儿和郭奕在朱辉的带领下,把罗阿敏姐妹悄悄送进了汤府。
何氏早已做好了准备,西耳房和正房之间有道小门,里面是西北角院,角院外是三丈多高的院墙,内有高墙和后花园分开,让罗氏姐妹住进了西北角院,朱辉住进正房西边的西耳房。
一切安顿好了,何氏挽留许灵儿和郭奕在家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她们俩便悄悄离开了汤家。
管家月儿忽然发现,府中的西北角院住进了客人,便找汤景打听客人的来历,汤景颇显无奈,说这不是什么客人,而是他当年流落海外时,邂逅两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悄然跟了过来,因何氏和刘氏的嫉妒,只好把她们关进角院,外人不得靠近。
发现月儿表示质疑,汤景非常严肃地告诉她,确实是两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府中任何人不准顺便打听,更不得接近西北角院。
何氏夫人对朱辉也不放心,为了方便起见,让清扬搬进了西耳房,和朱辉一起居住,由他们共同负责看管罗氏姐妹。
当晚,汤景就打起了罗氏姐妹的主意,他悄悄来到了西耳房,把清扬支走,朝着朱辉神秘一笑,讲道:“小子,帮我把角院的门打开,我去见一见这俩狐狸精。”
朱辉知道他不怀好意,轻声答道:“叔叔不是不知,没有海大人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踏进这座院落半步。”
“混蛋!这是我的家,难道连叔叔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汤景生气地问道。
“叔叔对我恩比天高,我怎能不听叔叔的话。”
“那还不赶快给我开门!”
“请叔叔谅解。”
汤景坐在床上,对他开导了起来,低声讲道:“你这个榆木疙瘩、穷小子的命!非让我给你点透了,如今,海盗头子林一官已死,他在日本藏有无数的金银财宝,罗阿敏肯定知道藏在何处,这姐妹俩,咱们一人一个,让她们死心塌地跟了咱,将来那些金银财宝,还不都是我们的?”
“叔叔,请恕侄儿不能从命,否则,将来无法面对灵儿姐姐、奕儿姐姐,还有海大人。”
无论汤景好说歹说,朱辉坚决不让他接触罗氏姐妹。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说着,汤景推门跑了出去。
就在朱辉发愣之时,汤景拉着清扬走了进来,当着朱辉的面,他厉声喝道:“清扬,你给我把衣服脱掉!”
清扬羞得满脸通红,赶忙低下了头,面红耳赤地答道:“请叔叔谅解,婶婶已经烧了我们的卖身契,让我们脱去了奴籍……”
“什么?”汤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刻把何氏拉出来痛打一顿,狠狠地咬了咬牙,接着讲道:“清扬,去把角院的门给我打开。”
“请叔叔休怪,我们答应了许、郭二位千户,不能让你接触里面的人。”
怒不可恕的汤景站起身来,指点着她的鼻子,厉声问道:“清扬,我问你,难道你忘记自己的家世?你们的老祖宗凉国公蓝玉,正是被第二任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所诬陷,才导致蓝家诛灭九族,平时让你们做锦衣卫打扮,是为了使你们不忘家仇,难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锦衣卫?”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何氏夫人领着汤琼、汤瑶和汤庆走了过来,拿出从月儿手中夺回来的休书,摆在了汤景的面前。
“请官人自重!海大人委任我来管这个家,如果这份休书算数,你立刻给我搬出去!若是不再作数,那么,今后这家里的事,就得听我的;蓝家给汤家做了一百多年的奴才,到时候了,我做主给了她们自由,今后,蓝氏姐妹和咱汤家的仨孩子一样,她们都是我的女儿。”
此刻,汤琼、汤瑶和汤庆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父亲。
尽管汤景满腹的宗法家规,却一点派不上用场,站起身怒道:“朱辉,你给我看好家,我出去办点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