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慕青隐在不远处。
他眸中倒映着火光和她的剪影。
他觉得自己如今已经看不懂林山北了，她以前像小师妹一样好懂，表情把想说的都写在脸上。
他以为他们的重逢会是喜悦的。
毕竟他们曾有过那么多的回忆。
可她却一直在抗拒自己。
甚至是在躲避，厌恶自己。
他以为她以前不接受自己的接近是因为那本传记，因为凤曦。
但凤曦已经结道侣了。
她为何还是不愿意正面回应自己？
是因为自己以前总是强迫她修炼吗？
还是因为她不喜欢习字，自己却总是让她练满一个时辰？
他垂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是他错了吗？
风中吹来林山北的说话声：“小璇师妹，你们大师兄平日里在山门里对你们好吗？”
罗静璇闻着碗里炖汤的香味，忍不住往嘴里猛塞面条。
将碗里的面吃完，罗静璇才摸了摸肚子说：“你问我无涯师兄啊？谈不上好坏吧，他常常下山历练，我们平日里接触也不多”
“那你知道他在外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事吗？”林山北迫切的想知道这些年九大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改变了这么多的剧情。
“知道一些，但不多，我平日里…也…也忙着修炼呢…”罗静璇倒也不会真的说自己天天在山门里到处掏妖兽蛋。
“那他一般都去哪里呢？”
“五湖四海都去，师兄们常说大师兄好像在外面找一个什么宝贝，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那宝贝被找到了”罗静璇盯着自己碗里飘着热气的汤，金灿灿的油飘在碗边，撕成一条一条的肉沉在碗底。
“额…那…那你们平时跟大长老走得近吗？”林山北老脸一红，她感觉自己要是没猜错的话，九大人有可能是在找自己…
毕竟前两日他说自己消失了整整五十三年。
他大概是在凡间找过自己，没有找到吧…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二十多年前替他挡了雷劫的呢？
“大长老啊！他是我霍师兄的师傅，对我们都挺好的，姐姐，你怎么对我们逍遥派这么关心？”罗静璇没想到这个妖怪还挺八卦。
“哦…我就是在凡间行走的时候听说过你们逍遥派的一些事，所以好奇想问问”林山北看她碗里见底，便又挖了一勺汤在她碗里。
“你可太有意思了，我从未见过你这样有意思的妖怪”
“我也没见过向妖怪求救的宗门弟子”林山北忍不住莞尔一笑，她觉得这个小师妹单纯中透露着一股傻气，在沙漠中受伤后看到妖怪第一时间不是逃，而是求救。
“我…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我很少离开师门，也从未一个人冒险过…而且我跟你打交道这么多次，你要是想杀我早就杀了我了”罗静璇垂着脑袋满脸羞得通红。
“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你还来找我报仇？你心眼真坏！”林山北一脸嫌弃。
“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是…我就是气不过你让我出丑了…我也想让你出出丑…”罗静璇其实也没想过要把这妖怪杀死，只是觉得被她羞辱了没找回场子太丢脸了。
她好歹也是五派之首的逍遥派掌门的弟子。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总是这样，明明是你先来要扯我头发的，我现身之后你们那些师兄弟还说要将我绑回炼妖塔，我又何错之有呢？”
“可是…我从听说妖怪都是无恶不作…”
林山北忽的缄口不言，她看着柴火中发出的噼啪声，心中想起老李，想起老爹树。
有些事没必要解释，解释了也是无用的，不仅仅是小璇一人有这样的思维，其实所有的仙门都是这样的思维。
包括人间的凡人。
但其实她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她明白这个世界中生活在妖界的妖怪是不杀人的，他们只是生而为妖。
只不过世界上也不只是妖界有妖怪，外界那么多的妖兽，他们一旦修炼到能化形，都会成为妖怪。
凡间一类爱作恶的一般都是那些妖兽修成的妖怪。
就好比仙门中修炼的人，除了一出生就在仙门的弟子，还有不少是从凡间发现的，有灵根且天赋不错的，都会被各个宗门收做弟子。
但仙门收人也只是看他们的天赋。
并不看他们是人还是人渣。
林山北这两日一直在回避自己的内心，其实那日黎慕青拉着她的手问她难道要断绝关系的时候，她的心也像是撕裂般疼痛。
她何曾见过这样的九大人啊。
在她心中九大人就该是风姿秀逸举世无双的仙人。
他本该高高在上，本该是诗文中才得以一见的谪仙。
但她亲手毁了他原本一帆风顺的仙途。
罗静璇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她看着突然静默下来的女子，满脸的落寞寂寥。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如今才知道你们妖怪其实也有好妖”罗静璇赶忙找补。
“行啦，早点休息吧，明早我送你回去”林山北缓缓一笑，希望这次之后，大家都不要再有什么交集了。
罗静璇还想再解释解释，但看着妖怪姐姐好像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便也不好多嘴。
黄沙吹卷一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山北感受着寒气四起，看了一眼身旁闭眼修炼的小师妹，一挥衣袖将她收进了乾坤袖中。
她要在天亮前将她送回金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