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虽然搞不懂怎么好生生一块银子,能被切下一角来,但他一看到银子,就乐眯了眼,拿着银子,笑眯眯的打躬作揖。
“小店还有很多好画……”
这大概是他发市以来,最顺利也最赚利的一笔生意。
刘备见银两被切下齐整的一角,如刀削口,微笑道:“好指力。”
李白正想谦虚几句,忽然瞧见刘备手心的银两又浑成一团,切口已完全像面粉一般搓揉消失了,心中一惊,失声道:“好内力!”
刘备笑了笑:“雕虫小技,不值方家一哂。”
“一力破十会,以一功破万功,果然厉害。”
刘备淡笑道:“下一场,请李兄弟自选吧。”
这时,花灯幻彩,在市肆上排列。
有的花灯滴溜溜转动,讲述着西游人物故事;有的却是栩栩如生,是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传奇。如果一盏花灯是一个传奇、一则故事,则这里里有千则故事、万种传说。
但是,挤在人堆里,仰脖子赏灯的人们,既没有发现人潮里的格斗,也没注意到闹市上空苍穹里挂着一轮清冷的月。
李白抬头,望着眼前不远处的两盏水灯,微笑道:“月入歌扇,花承节鼓,刘兄弟,那一盏是你,这一盏是我。”
刘备一看,这两盏灯,靠自己这边绘的是武功彪炳的关帝夜读春秋,而李白那边却是睥睨天下的吕布持戟。
刘备知李白的用意,既把自己看成是养虎贻患的董卓,也含沙影射自己刚愎自用,难免一败之意。
不过,他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李白点点头:“喏,你的灯,要熄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将白袍袖的袖端微微一扬,一卷急风,直扑向关帝灯笼。
灯笼里有三根蜡烛,但又怎经得起李白内力的卷扑?
李白一开口便出手,是报适才刘备突然以卷轴撞至的以牙还牙的手段。
刘备既不能在众目睽睽下飞身移走灯笼,出手截击也来不及,也怕匆促之下运功,会抵挡不住李白的真气,于是将蓝袍微激,一股深沉的劲风向吕布灯笼反卷过去。
李白暗吃一惊,就算他打熄关帝灯烛,可是自己所属的吕布烛火也会被灭,只是平手,所以他将袖袍回扫,将发出去的力道转回来,抵挡刘备的劲力。
两道气流在半空一撞,那两盏灯笼都是一阵摇摆激荡,却都没有熄灭。
卖花灯的老板发觉有异,“咦”了一声,出来看个究竟,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挠着后脑勺子,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不知哪来的一阵怪风,附近周围的灯笼火舌摇也不摇一下,偏偏就是他这两盏名贵火灯摇荡不已。
两人以真力相交,脸色都是一变。
刘备突然左手袖袍疾扬,另一股内劲急卷向吕布灯。
李白将另一只袍袖也抬了起来,拂了一拂,急袭关帝灯。
这次,轮到刘备将急卷吕布灯的内力收回来,截击李白的真气。
两股内家真力,又撞在一起,使得那两盏灯就像是纸鸢一般翻着转。
老板又跑了出来,嘀咕道:“哪来的阴风呀?”
明月澄澄,秋凉气爽,熙攘的人群里都不觉有风,偏是两盏灯笼摆荡不已,不免引起好奇的人驻足围观。
于是,有人调笑道:“老板,你这两盏灯真不赖呀,自己会翻筋斗的唷!”
隔壁也是做灯笼的老板,调侃道:“怕是关帝爷跟吕布将军打了起来,也说不定……”
此时,两盏灯笼吊在线丝上,依然翻卷不已。
围观者都是啧啧称奇,却未料到,夹在人丛中的二人,正不动声色,各展奇功,互拼互消。
街坊民众越看越过瘾,一人看见刘备只是仰脖子往灯笼望去,便过去碰了碰他,问道:“你是发痴了吧?”
可是,刘备此刻正在运功,怎容人碰得?
平常人一触上去,只怕早被震得筋散骨离,肝脑涂地,既害了无辜,也败了阵。
刘备仓忙间闷哼一声,在刹那间把功力散去。他散得极快,只是在转念之间,所以那路人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一丝迥异的感觉也没有。
只不过,刘备功力倏散,一口气噎在喉头,一时答不出话来。
李白淡然一笑,正要将劲力收回,并不打算乘人之危。
就在此时,一个卖花的小女孩,看见这公子丰神俊朗,敢情是爱花之人,便用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公子、公子,买朵花回去……”
李白的衣袖聚布真气,怎容轻触?
若是震死小女孩,就是大罪过了!
他大惊之下,忙一跺足,将功力都传入地下。
小女孩碰触到他衣袖的时候,他的功力已借土遁消,自然无恙。
但是,霎时之间,半空所密布的两种内家功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因而在空中生出一股逆劲,呼的一声,除了关帝、吕布两盏灯笼外,全条街巷的灯笼一时尽灭。
只剩下街头月,孤独清冷高洁,柔柔地照耀着长街。
月色皎洁,被灭的灯笼全在丝绳上打转。明明是摇摇欲熄的两盏灯笼,反而众暗独亮。
于是,人人大呼邪门,那两盏灯笼的老板也频频惊呼:“我这两盏灯笼,一定是有神明护佑,一定是有神灵保佑!”
结果,有人出高价十两,这老板还怕走了宝,硬是不肯卖。
从巷里的灯笼尽灭,一直到烛光逐一重新点亮,街市一直闹哄哄的。尤其是明灯如昼突变黑漆一片,更有人趁机揩油,不时有女眷惊呼一二传来。
本来,这新鲜的话题还会继续下去,但另一件新鲜的事情,却使长街上的好事之徒目不暇给,忙不过来。
原来,不知是哪家的达官贵人,正在一艘画舫上祝寿,燃放烟花、冲天炮。
咻!呼!
在尖响声中,一簇又一簇五光十色、幻化万千的灯花,在河塘上空爆开,遮掩了月色,夺去了人们的目光,惹起了众人的赞叹,也惊起了燕子低飞。
惟恐高处不胜寒的烟花,迸灼了燕子们的盛装。
刘备淡笑道:“刚才两场,有惊无险,算和。”
李白摇头道:“我们不能再和下去了。”
要是再和,则是没有高下之分,一山又如何连藏二虎?
刘备点头道:“是,不能再和了。”
说着,双肩耸动,就似常人环臂旋动时,肩膊也随着转动一般。可是他只有肩动,手不动。
两只燕子,正低飞而过,画着美丽的弧度。
蓦然,在刘备的头顶上空,两只燕子被一道无形的墙所阻,飞不过去。
那两只燕子啁啾着要折回,但四面像无形的网,无论它们再怎么努力,也都闯不出去。
李白立即明白过来,随手抓起一个摊贩所售的绒球,在双手间搓揉着。
另外两只燕子,原本也被烟花爆竹惊起,低低翱翔过这街巷,准备往云空里飞逝,此际忽似被一条无形的丝线所牵系,在李白头上倏沉忽落,完全被一种力量操纵。
刘备头顶上的双燕,飞不出他内力所罩成的无形气网;而李白头上的燕子,也一样飞不出他力道的劲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