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中,符不疑忽然哈哈笑道:“哈,这人下毒的本领真是高明,简直比刚才这位道长毒死龙爪树还要高明!”
天恶道人双眼圆睁,怒道:“你这穷酸胡说什么?”
符不疑笑道:“我说,这下毒的人比你还要更高明,你不服气么?”
菩提上人蓦然站了起来,冷冷道:“我瞧就是这个人!”
天恶道人使毒的本领,众人均曾目睹,好些突厥武士早就怀疑是他,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这时菩提上人一说出来,立即有好几个武士跟随着他,冷言冷语的向天恶道人盘问。
天恶道人勃然大怒,指着菩提上人,斥道:“你放屁!”
菩提上人冷笑道:“你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除了你,还有谁?”
天恶道人有点畏惧符不疑,刚才符不疑冷言冷语,他敢怒而不敢发作,但对于菩提上人,他却还不怎样放在心上。
何况符不疑只是转弯抹角的影射,而菩提上人则直言指斥,天恶道人如何按捺得住?
天恶道人面色铁青,菩提上人话犹未了,他便伸手抓来,暴怒喝道:“你有什么凭据?你若说不出来,得给我磕头赔罪!”
菩提上人早已防他毒掌厉害,见他伸手抓到,倏地避开,立即脱下袈裟,向他兜头盖脸的一罩,也大声喝道:“还要什么凭据?场中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个有这种下毒本领?你若不是心虚情怯,何须暴跳如雷?”
两人从骂战演为激战,瞬息间菩提上人的袈裟被撕成两片,但天恶道人也给他扫得身形不稳,踉踉跄跄的倒退好几步。
菩提上人见袈裟被他撕裂,怒火上升,再也顾不得他是客卿身份,袈裟再展,又是呼的一声,向天恶道人罩下。
这一下他运了精纯的内功,柔软的袈裟变成了铁板一般,呼呼挟风,将天恶道人裹得风雨不透。
天恶道人内功稍逊,一连发了几记劈空掌,仍然解不开菩提上人的攻势,亦是怒火攻心,牙根一咬,瞪眼喝道:“你当我怕你不成?你磕不磕头?再不磕头,休怪我手下无情!”
就在这说话的当儿,他脸上突然现出一层黑气,双掌拍出,带起一股腥风。
菩提上人但觉头晕目眩,胸口胀闷。
——天恶道人的毒掌,未接触到身体,也居然这样厉害!
菩提上人不禁大吃一惊,连连后退。
大汗的随从见他们闹得太过不成体统,急忙向大汗请示。
大汗沉声道:“先把宫中各处门户封闭,不可放任何人出去!”
原来,他记起了封牧野临死前的告密,说是李白到了这儿,怕李白会趁这混乱的时机逃跑。
吩咐了这件事情之后,他淡淡道:“你们派两个人,将天恶道人请到后面暂行安歇吧。”
这句说话的意思,大汗的随从武士当然明白,是要他们助菩提上人将天恶制服,押到后面以待大汗审讯。
不过,大汗不好直说出来,所以用了一个客气的“请”字。
麻翼赞和恰克图,听了大汗的吩咐之后,立即扑上前去,帮助菩提上人。
场中菩提、天恶二人斗得正酣,这两人都是身怀绝学,各有奇能,虽然只交手了几招,但每一招都是险到了极点。
他们都在全神贯注的对付对方,根本就听不到大汗说些什么,也不知道麻翼赞与恰克图是奉命来的。
这时,天恶道人正在施用腐骨毒掌的神功,将菩提上人迫开两步,忽觉脑后风生,知是有人袭到,他不禁大怒道:“呸,好不要脸!”反手一掌。
砰!
恰克图那水牛般雄壮的身躯,竟自应声飞起,跌出了一丈开外!
麻翼赞是吐谷浑的第一名武士,武功十分了得,使出摔跤绝技,脚尖一勾,上身一印,将天恶道人的手肘架住。
天恶道人立即使用“千斤坠”的重身法,使得麻翼赞绊他不倒。
嗤!
天恶道人的道袍被麻翼赞一爪抓裂,麻翼赞正要擒他,忽觉一股腥气,冲上心头,顿时头晕目眩,胸口胀闷,全身麻软。
天恶道人一个蹬脚,反身踢出。
咕咚!
麻翼赞那瘦长的身躯,就像一根木头一般,也倒在地下。
天恶道人回头一看,认出是麻翼赞与恰克图。麻翼赞也还罢了,恰克图是大汗的卫士队长,他不禁大吃一惊。
但这时菩提上人又已扑上来,喝道:“都不要上来,我非把这牛鼻子拿下来不可!”
原来,菩提上人也不知道,麻、恰二人是来劝架的,还是来帮手的,以他的身份,实不愿有人帮手。
刚才天恶道人骂他以多为胜,已是大大伤了他的面子,同时他也不愿有人劝架,所以他喝令众人不要上来。
天恶道人心头一凉:“恰克图也上来,难道是大汗疑心我了?”
可是菩提上人攻势极猛,已不容他仔细思量,只好凝神应付。
大汗一看,只见恰克图躺在地上哼哼卿卿,面目青肿,尚未爬得起来,却还哼得出声;麻翼赞却似死尸般挺在地上,面色瘀黑,七窍流血,显然是中了天恶道人的毒掌,活不成了。
大汗因为天恶道人适才毒死龙爪树,本来就已讨厌他,这时见两个心爱的武士又被他所伤,更为恼怒。
他正想翻脸,下令擒天恶道人,忽听得守门的武士大声叫道:“百忧上人到来,谒见大汗!”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披着紫红色的袈裟,十分惹人注目,快步走进来。
混乱中,宫殿本来挤满了人,但百忧上人所到之处,也不见他伸手推开阻路的人,那些人便似潮水一般,纷纷后退!
有一些本领稍弱的,更是跌倒地上。显然他们还来不及让路,便给百忧上人所发出的一股无形潜力推倒了。
这种最上乘的“沾衣十八跌”内功,就连谷神翁、夏侯坚这种高手看了,也不禁暗暗吃惊!
百忧上人并不举步飞驰,但晃眼之间便已到了场心。
此刻天恶道人正要施展杀手毒招,掌挟腥风,向菩提上人猛袭。
这两大高手,全力争持,除了注目对方之外,对旁边一切,当真是到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百忧上人到来,场中那么哄动,他们竟似丝毫未觉。
菩提上人已感到胸口胀闷,腥气攻心,知道如此下去,纵然不被天恶道人的毒掌触及,亦将必败无疑。
就在天恶道人施展毒招之际,他一咬牙根,也用了全力,痛下杀手。掌风起处,桌倒椅翻,殿梁震动,掌力之强,有如排山倒海。
眼看四掌相交,两大高手,便将同归于尽。
就在这刹那间,天恶道人和菩提上人都忽然感到身子一轻,立足不稳。
只见百忧上人将长袖一卷,当中一拂,天恶道人倒纵出一丈开外,菩提上人也踉踉跄跄的退了六七步,才稳得住身形。
这一下,全场高手,尽都震动。
就连符不疑也为之动容,拿着筷子在桌上一敲,赞道:“妙啊,妙啊!百忧这老和尚,当真是名不虚传!”
要知道,天恶、菩提二人的掌力,足可开碑裂石,如今竟被百忧上人轻轻一拂,便将这两大高手的掌力都化开了,功力之深,实在比他刚才显露的那一手“沾衣十八跌”更惊人!
百忧上人怒斥道:“都是自己人,这样拼命干什么?”
天恶道人生平只畏惧两个人,一个是优云神尼,一个便是百忧上人,此刻他对百忧上人的斥责,当然不敢发怒,嗫嗫嚅嚅的分辩:“他……他污蔑我毒死魏王使者。”
“魏王”是武承嗣的封号,百忧上人看了横在地上的封祝二人的尸体,淡声道:“他们便是武承嗣的使者么?哦,果然是中毒死的!这个毒可是有点奇怪!”
早些时候,突厥大汗要菩提上人将“国师”的封号,让给百忧上人之时,菩提上人本来只是口服而心不服,如今见百忧上人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不由得心也服了。
他对百忧上人的斥责,也不敢发怒,低声辩道:“是呀,上人,你也看出来了?你看这两个使臣死得这样奇怪,天下使毒的高手能有几人?让我怎能不猜疑是他?”
百忧上人道:“你们且别吵闹,待我再去仔细审视。天恶,你先把解药取出来,把麻翼赞救了。”
然后,百忧上人谒见大汗,听大汗说了封祝二人暴毙的情形,他自己又再去仔细审视,看了又看,脸上露出非常奇怪的神色。
眼光向坐在首席的几个人身上掠过,他冷冷道:“是谁下的毒手?有这样高明的本领,为什么不敢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