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是一座玉石所建的两层楼舍,楼外便是大片花林。
爱丽丝、林绿华、司青璜凭栏赏梅,对雪小饮,笑语甚欢。
李白见她们谈兴正浓,就没有过去打搅,而是独自到花林中漫步。
因武当七女的师父半边老尼已闭关入定,不能进谒,李白和爱丽丝只托绿华日后致意。
雪住以后,天气渐趋晴朗,遥望夕阳已落西山,大半轮红日浮在地平线上,射出万道光芒,把左近山石林木都映成了红色。
爱丽丝道:“今方九月,天并不冷,这场快雪,恐怕留不住哩。”
司青璜道:“此间地暖,本来难得遇到这等大雪,就下也难留。刚才略施小技,留此快雪,以伴梅花,并留姐姐同赏寒芳。你看,此崖以外积雪不都化了么?”
爱丽丝斜倚玉栏,先未留意,闻言四顾,尺许厚的积雪已经化去十之八九,只剩薄薄一层,浮在地上。雪后飞瀑,越发雄快,玉溅珠喷,水烟溟蒙,斜阳映照上去,缤纷五色,顿成奇观。
她正观赏间,忽见遥天云影中,有两道金碧光线闪了两闪,细如游丝,一霎即逝,也分不出邪正家数。
绿华眉头一皱,淡声道:“此与妖邪不同。名姓详情,我不深知,不值一谈。”
正说之间,又是一道青光如长虹飞渡,朝那金碧光线追去,晃眼落向左侧乱山之中,相去也只六七百里,那青光之中邪气隐隐。
爱丽丝疑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绿华摇头道:“本山虽不许左道妖人驻足,但在五百里外,向不过问。这道青光尚是初见,我们还是饮酒赏花吧。”
爱丽丝微微一怔,回头看去,只见青璜忿容初敛,绿华辞色也颇可疑,好似有话不说的样子,料定有缘故,便留了心。
………………
不一会儿,东山月上,清光大来,照得楼外花林香光浮泛,仙景无殊,对月开槽,佳趣无穷。彼此又那么情投意合,直谈到斗转参横,翠羽啁啾,东方有了明意。
爱丽丝知道,武当诸女在山时均有常课,力请自便,主人方始引客,前往楼后云房中安置。
于是,李白和爱丽丝同在房中玉榻上入定。因连日不曾用功,这一坐,直到次日下午,才先后起身。
李白先起,见主人不在房中,信步走往前楼,见晴雪梅花越发繁艳,便想往花下踏雪。
他刚刚飞落,忽见司青璜匆匆跑来,急声道:“好哥哥,快帮她一帮,绿华姐姐出事了!”
李白知道绿华道力颇高,半边老尼好胜护犊,向不许人欺她门下,何人大胆,敢捋虎须?急忙问道:“绿华在何处?”
青璜急道:“就是昨日青光下落之处。林师姐不许我去,更不许对人说起。本来不想出口,无奈她此时还未回来,令人放心不下。此事不宜人多,最好快去快回……”
如今李白是艺高人胆大,只觉绿华人好,匆匆也未深思,便即起身,破空飞去。
六七百里的云程,飞行神速,晃眼即至。
因青璜不知具体所在,于是李白只照昨日青光落处寻找,见下面乱山杂沓,溪壑纵横,空山无人,毫无迹兆可寻。
他正在盘空疾飞,忽见前面山谷中飞起一片蓝色妖光,光中有一个相貌痴肥的妖人,刚由林中飞起。
紧跟着,后面一道尺许长的金光电射追去,晃眼赶上,两下里才一接触,霹雳一声,妖光立被震破,洒了一天蓝色星雨。
妖人一声怒啸,化为一溜烟逃去,一霎不见,金光也自撤回。
李白认出那金光便是玄女针,是半边老尼所赐,知是绿华所发,人必在内,急忙赶去。他入林一看,绿华手指一道金光,与昨日所见青光相斗。
敌人是一个相貌丑怪,一目已眇的中年秃子,前面另一个美少年,面容愁苦,正向绿华赔话,神情甚是惶恐。
绿华面有愁容,似是在大声斥责。
她瞧见李白赶到,意似惊急,便不再理少年,手指敌人喝道:“我实委曲求全,投鼠忌器,秃贼休再不知进退!再不见机,刚才那个妖人便是你的榜样!”说着,她把手一指,金光骤盛。
李白也已赶近,因知绿华所用金牛剑,是武当派的镇山之宝,威力至大,而妖人并无所惧,绿华又是那样情急,匆匆未暇寻思,左肩摇处,两件法宝激射出去。
那个独眼龙妖人,是左道中有名之士,受人之托而来,本是想迫绿华降服,因而未施全力。不料绿华应变神速,反乘隙将另一个妖人打伤败逃。
妖人一看见李白的遁光和剑光,顿时面色大变,正想另施邪法取胜。
此刻金牛剑飞至,金光骤盛,他只得匆匆迎御。同一时间,李白射出的断玉钩已迎面飞来。
妖人深知此宝来历,心中一惊,祥霞一起,越知不妙。因他所用飞剑也是苦炼多年,雌雄各一,不舍失去,想要收回,慌迫中略一迟疑。
哪知来势万分神速,青光又被金光绊住,缓得一缓,断玉钩已追上前来,照准青光一绞,立成粉碎,化为凡铁,纷纷坠地。
妖人急怒交加,未及施为,李白射出的另一件法宝是玉玦,霞光电驶飞来,当头压下,精虹也跟踪剪尾而至。
他被两人夹攻,知无幸理,只得咬牙切齿,把心一横,左臂往上一迎,立被钩光斩断,就势化为一道血光,全速遁去。
李白已在妖人脊背种下跟踪烙印,随时都可以找到他,因而懒得追赶。
那美少年仍立在绿华面前,面色已是惨变。
绿华急道:“你这不听好话的人,自寻苦恼,谁来管你?再不见机,此时便难活命了。”说时,见李白回身走来,她脸上一红,似有愧容。
少年面色忽转悲忿,沉声道:“妹妹再不见怜,有何生趣?你不肯下手,便请贵友杀我吧。”
绿华见李白已经走近,知难隐讳,只得苦笑道:“李白是我好友,怎肯杀你?倒是你连番弄巧成拙,今日更是引火烧身。幸而田氏弟兄被我说服,否则误己还要误人。
你真是我屡世冤孽,我决不忍见你自毁仙业,徒取灭亡。今日你若联合妖人与我为敌,我蒙李道友相助,也不至于吃亏。妖人虽败,你却无害。
但你首鼠两端,既想借外人之力对付我,又恐我受伤害,事急之时,反而倒戈相助,以至两妖人反胜为败,相继受伤逃走。
那个人,一个是姬繁爱徒,一个是小南极群邪之首,对你岂肯甘休?你虽愚昧无知,昔年情分仍在,况有义母抚育之恩,岂容坐视?偏生师父对你又极厌恶。
妖人寻我,尚有师父荫庇。你孤立无援,田氏兄弟未必助你。本来再有一甲子,我功行便可圆满,经此一来,又要为你延误。事已至此,尚复何言?
绿云崖左近,师父决不容你涉足。若往别处,难保不与妖人相逢狭路,凶多吉少。幸石师妹好友孙毓桐隐居在卧眉峰的峰腰一洞,深入地底数百丈,乃古仙人炼丹之所,可往相依。
就这样,踪迹仍须隐秘,我每月两次,或是得暇,必往看望,就便考察功力,也许日后机缘巧合,将你引进到诸正派长老门下。
你虽在旁门,从无恶行,今世又是散仙门下,只要肯勤于修为,仙业并非无望,何苦自暴自弃呢?”
少年起初闻言,神色依旧悲忿,好似无动于衷;一听到绿华日后要去看他,面上忽现喜容。
“今日才知妹妹对我仍是关切。本心只求常得相见,并无他求,但得如此,百死也所心甘,请即同往便了。”
李白细看那少年,只见他丰神俊朗,道骨仙风,颇似散仙中人,并非左道一流,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恶之意。
就在此时,爱丽丝忽然现身,笑道:“林姐姐有甚为难之事,但请明言,我愿效微劳。”
绿华见爱丽丝赶来,越发玉靥生春,朝少年斜视了一眼,眉宇间隐含幽怨。
她对爱丽丝道:“你我至好,无事不可明言。这位崔道友,当年是我世交至友,说来话长。两位请回绿云崖,等我将他送往卧眉峰安顿之后,回来再说吧。”
随即向双方引见,礼叙后,分别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