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略一沉吟,刚想暂时退出去,就在这一瞬间,巨震忽止,微闻异香,眼前倏地一亮,光照处已能见物,只是微带绿色,光并不强。
他正要查看光是从何处来的,猛见来路上现出二门,甚是高大,已然紧闭。
匆忙中还以为是转身时错了方向,及至他定睛往侧面一看,不但两边墙壁都仄了拢来,没有初进时宽大,并且洞顶已矮了许多。
再一回身,正中心是一个长大石榻,上面卧着一具长大的死尸,衣饰奇古,与传闻古人衣冠不类。只见他左手持弓,右手拿着一件似矛非矛的石头木质的兵器,头里脚外,仰天而卧。
两旁立、卧着许多死尸,也各捧着石器用物和器械,约有百数十个,身材都比常人大出一倍以上,神态如生。
石榻两旁,各有一个数丈方圆、形式古拙的石釜,里面装着半釜黑油,各有三个灯头,光焰荧荧,时幻异彩,灯捻大如人臂,不知是用何物所制。
细查形势,三面是墙,来路石门已闭,分明已陷闭于古墓殡宫以内。
李白进来时,因为洞中奇黑,不觉误入,微微一怔,心中冷笑,扫视四周,静观其变。
四周的那些死尸,虽然像是活的,却并不动转。他正要回身破门而出,猛觉榻前死尸似在眉竖目转,手足乱动。忽又一阵寒风挟着香气,从油釜中卷起。
就在这时,只听洞外又是“嗤嗤”两声冷笑,榻前死尸都活转过来,各持弓箭器械,一拥齐上。
李白略一沉吟,暂时不使用幽冥鬼手,而是运剑光护身迎敌,且战且退。
那些活死尸虽然力猛械沉,但李白的剑光扫上去,所持兵器都粉碎,也近不了身。可是那座石门竟然坚厚异常,剑光冲上去,一时间石屑纷飞,块砾爆落,却攻它不透。
那些活死尸更不放松,追杀不舍。
李白料定,那榻上尸灵是古代有名的圣哲帝王,那百余活死尸必是当时随殉之臣。自己无端扰及先圣贤帝王的陵寝墓宫,只要对方不逼得太紧,他也不想妄加伤害。
可是,那些死尸似是已看出他的心意,一味向剑光上硬冲,毫不畏忌。
李白要留神闪避,只抵御他们的器械,不便近身搏杀,所以战起来更觉吃力费事。
似这样支持冲突了一会儿,他的飞剑已把石门冲裂出八九尺深广的一个大坑洞,不但没有洞穿出去,好似门里面石质越发坚固,飞剑冲上去,渐渐碎裂甚少。
身后那群活尸,更是一味猛攻不已。
李白身剑合一,虽不怕受伤,可是照此下去,要想敌人不受伤害,却不能够,忍不住冷声道:“我已多次相让,如果你们再苦苦相逼,倚众欺凌,我就要发飙了!”
就在此时,中间石榻上有了声息,那具长大主尸,竟然缓缓坐起,同时门外的“嗤嗤”之声更是笑个不住。
那百余活尸,见中榻主尸坐起,立即停战,恭恭敬敬的排班躬身,上前参拜。
这时李白才看清主尸的模样,只见他头如笆斗,双目长有半尺,合成一条细线,微露瞳光,似睁似闭。
再衬着那一张七八寸长,突出的阔口,上下唇须髯浓密,又粗又劲,仿佛猬刺一般,越显得相貌凶恶,威猛异常。
李白心有主见,认定这是古圣先哲与帝王陵墓,不想打搅,便暂时退过一边。
忽然,玄儿的声音在暗处响起,怒喝道:“你算是什么神圣,却拿暗箭伤人!”
接着,一点寒风从李白的头上飞过,再听得锵的一声,左壁上火星飞扬,一枚四五尺长的箭杆已没入石里。
李白心中一凛,抬头一看,主尸仍坐在榻上,左手持着一张大弓,右手拿起第二支箭搭了上去,那双大眼已睁开,瞪着酒杯大小的蓝眼,正怒视自己,张弓要射。
他知道不好,忙运剑光护身飞起。
玄儿在暗中道:“师父,快用飞剑、飞针杀他们!这些活尸,都不是古代什么好人,弟子同咪咪亲耳听他两个同党说的……”
言还未了,那主尸手中箭倏地改变方向,竟朝玄儿发声之处射去,锵的一声,又射到石上。
玄儿又在右壁骂道:“大妖鬼,我有仙太祖隐身之法,你如何能射得到!”
李白认为,这数千年前的陵墓,必有来历,便喝止玄儿,不可妄言妄动,再掐诀一看,玄儿隐身右侧,拿油釜当了挡箭牌,蹲在那里,手里抱着似乎已经昏迷的咪咪。
那榻上主尸见两箭未中,来人又看不见,意似暴怒,三次搭箭又要射去。
玄儿因李白禁止发话,已住了口,见状没等射出,已避入釜后。
李白看到咪咪已受伤,不能言动,恐玄儿万一被射,决吃不住。想到这里,他急忙飞身过去,就地上挟起两小,飞回原处。
然后,他用传音入密的方式,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
原来,四小分头行事,玄儿和咪咪一起,忽然听见鸟爪抓地之声,由前侧面走过。二人知道那怪物轻灵,比石人厉害,不敢出声,想等它过去,再小心前进。
忽然,前面黑暗中,影摇摇的现出一团荧荧黄光,朝着怪物行处,悬空迎面而至,晃眼相遇,一同走来。
二小急忙往旁边一闪,正碰在那第一块石碑上,便往碑后一躲。
那怪物竟然口吐人言:“师弟,你怎这般浪费?你知道这油是无价之宝么?随便就点了出来。前日若不是你淘气,将那几朵古灯花指挥出来玩耍,还不致招来外患呢。
看今天来的这个男子十分厉害,若非洞中藏有三千年黑眚之气,遮蔽他的目力,将他引入陵穴封闭,说不定师父还要吃亏呢。
还有昨天进来又逃出去的那几个小人儿,也不知是人是鬼,听声音举动,竟会生得那么矮小。可惜被他们隐身逃走,今天便带来了这个男子。
我们在此居住多年,全无事故,倘若从此多事,岂不是你闹出来的?”
另一人接口道:“师兄,你少说这些话。昨天大头神示兆,我才照样办的,今天引了人来,又没吃亏,怎倒埋怨起我来了?
祖师兵解时,曾命师父逃到这里安身,再三叮嘱,百年后方可出世。这里不比内陵,你却说了这一大套话,要有外人混进来听去,不正是犯大忌么?”
那怪物道:“你说我,那你不是也在说话么?那个男子已被困住,哪有外人在此,怕什么?”
另一个道:“你倒说得好,昨日那几个小鬼如果在这里,你看得见么?
事也真怪。前闻人言,这里古尸厉害非常,以前凡是在本山左近修道的人全被害死,连白阳真人都几乎吃了他们的大亏。
后来,虽经白阳真人用法术将他们制住,但是因他们已经得道几千年,终于还是消灭不得。只在中洞原墓道外,设下禁法与灵木之阵,并和鸠后之子约定,不能越过那两层木栅。
另外在墓碑前立了一块警碑,以防万一有人误入而已。
那些古尸虽然敛迹多年,因为洞中藏有三千年灵油,与天皇氏所炼的两柄金戈,惹人觊觎,难免有各派中的能手来此盗取。
他们仗有前约,巴不得有人来犯,才称心意,哪肯放过?凡是进来的人,都难幸免,十有九死在金戈之下。来的人数越多,死的也越多。
后来,佛教中的白眉和尚,奉了师命,将外洞封闭,也只不过是百十年间的事。
他们专与生人为仇,新近又与左邻唐虞四凶中的穷奇之家相通,经过三年苦战,一旦释兵修好,成了一党。同时封洞禁法又被蛰龙所污,再加一次地震,重新开放,他们声势越发浩大。
那年我师徒四人亡命投此,原以为未必能以容纳。怎会头天刚到,小神便来自请订交,不久引去,拜见鸠后,还得了它们不少好处?
起初我暗中还在疑虑,说不定哪一天会发生祸事。如今相安多年,情同一家。
鸠后因以前与白阳真人对敌,打去道行,伤了元气。不似小神当时见机,早早逃归墓穴装死,得保无事。当年只以灵胎示兆,难得起身。
可是,小神平日最能前知,怎么昨天来了那几个似人非人的小妖魔,你向小神的灵前叩问时,小神却毫无示兆呢?莫非是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