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道:“是位摇船的大哥。”
女道士道:“摇船的?”
李白道:“也许他本来并不是,只不过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是在摇船。”
他笑了笑,接着道:“无论谁要打扮成船家,都不太困难的。”
女道士道:“他长得是什么样子?”
“黑黑的脸,年纪并不太大,眼睛发亮,水性也很高。”李白苦笑,接着道,“我若到了水里,现在说不定已被他淹死。”
女道士忽然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他。”
李白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女道士笑道:“这人姓乔,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喜欢多管闲事的。”
李白笑道:“我同意。”
女道士看着他,看了很久,才问道:“真是他叫你到这里来的?”
李白道:“嗯。”
女道士道:“你杀了人?”
李白又忍不住笑了,这笑,就等于是否认。无论谁杀了人后,都决不会像他笑得这么纯真。
女道士嫣然道:“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杀过人的。”她好像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接着问道:“你最近做了件大案?”
李白摇摇头,笑道:“我看来像强盗?”
女道士道:“是不是有仇家追捕你?”
李白道:“没有。”
女道士道:“你身上是不是带着红货,有人在打你的主意?”
李白道:“红货?”
女道士解释道:“红货的意思,就是很值钱的珠宝了。”
李白道:“也没有。”
女道士皱了皱眉,道:“那么你究竟惹了什么麻烦呢?”
李白道:“麻烦倒好像有一点。”
女道士道:“恐怕还不止一点,否则乔老三就不会叫你来的。”
李白道:“我只不过打了几个人而已。”
女道士道:“你打的是什么人?”
李白道:“是几个和尚。”
女道士道:“和尚?什么样的和尚?”
李白道:“几个很凶的和尚,说话好像不是这里的口音。”
女道士道:“是不是会武功的和尚?”
李白点了点头:“他们使的好像是少林拳。”
女道士又皱起了眉,道:“你出门的时候,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在江湖中行走,最好不要和僧道乞丐结怨?”
李白苦笑道:“有人告诉过我,只可惜那时我忽然忘了。”
女道士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你也是个很冲动的人。”
李白道:“可是我出手并不重,决没有打伤他们,只不过将他们打下水了而已。”
女道士道:“为了什么呢?”
李白道:“我看不惯他们欺负人。”
女道士道:“他们欺负谁了?”
李白道:“是个……是个女人。”
女道士笑道:“我也想到一定是个女人……是不是长得很美?”
李白的脸有点红了,讷讷道:“长得倒还不难看。”
女道士道:“叫什么名字?”
李白道:“她自己说她叫花夜来。”
女道士第三次皱起了眉,皱得很紧,过了很久,才问道:“你以前不认得她?”
李白道:“连见都没有见过。”
女道士道:“你只看见那几个和尚在欺负她,连话都没有问清楚,就把他们打下了水?”
李白道:“他们也根本没有让我说话。”
女道士道:“然后呢?”
李白红着脸,答道:“然后她就一定要请我喝酒。”
女道士的眼睛盯在他脸上,道:“你是不是喝了很多?”
李白道:“不太少。”
女道士道:“然后呢?”
李白道:“然后……然后我就走了。”
女道士道:“就这么简单?”
李白道:“嗯。”
女道士道:“难道你没有吃什么亏?”
李白笑道:“那倒没有。”
女道士展颜道:“看来你若不是很聪明,就一定是运气很不错。”
李白忍不住问道:“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是不是常常要人家吃亏?”
女道士叹了口气:“你难道真不知道,她就是长江以南最有名的独行女盗?”
李白怔住。
女道士又道:“你跟她分手之后,就遇见了乔老三?”
李白点点头:“那时天刚亮。”
女道士道:“那时你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白苦笑道:“我只知道他不但要我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而且还要请我下湖洗澡。”
女道士道:“那时你在他的船上?”
李白叹道:“现在那条船已沉了。”
女道士失笑道:“但你却一点也看不出像下过水的样子。”
李白道:“船沉了下去,我并没有沉下去。”
他忍不住笑了笑,接着道:“也许这只因为,我的运气真的不错。”
女道士却叹了口气:“也许这只因为,你的运气不好。”
李白怔了怔,道:“为什么?”
女道士道:“你若真的被他请到水里去泡一泡,以后的麻烦也许就会小些了。”
李白道:“我不懂。”
女道士道:“你也没听说过‘僧王’铁水这个人?”
李白道:“没有。”
女道士道:“这个人本是少林门下,却受不惯少林寺的戒律束缚,最近也不知为了什么,竟一怒脱离了少林派,自封为僧王,少林寺竟对他无可奈何。从这一点你就可想得到,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李白动容道:“看来这人不但是个怪物,而且胆子也不小。”
女道士道:“他这个人,也跟他的名字一样,有时刚烈暴躁,有时却很讲理,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
李白道:“他竟敢公然反抗少林派,武功当然也很高。”
女道士道:“据说他的武功已可算是少林门下的第一高手,就因为脾气太坏,所以在少林寺中的地位一直很低。”
李白道:“想必也就是因为这缘故,他才会脱离少林。”
女道士道:“其实他也不能算是个坏人,只不过非常狂傲刚愎,不讲理的时候比讲理时多得多,无论谁得罪了他,都休想有好日子过……”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他到江南来才不过两三个月,却已经有八个很有名望的武林高手,伤在他的手下。据说他只要一出手,对方就算不死,至少也得断条腿。芜湖大豪方刚,只被他打了一拳,竟吐血吐了两个月,最后死在床上。”
李白道:“你说的方刚,是不是那位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前辈?”
女道土叹道:“不错。连练过金钟罩的人,都受不了他一拳,何况别的人呢。”
李白沉吟着,道:“我打的那四个和尚,莫非就是他的门下?”
女道士点了点头:“他脱离少林寺后,就广收门徒,无论谁想要投入他的门下,都得先剃光头做和尚,但只要一入了他的门,就再也不怕被人欺负,所以现在他的徒弟,只怕已比少林寺还多……”
她叹了口气,又道:“你想想,你得罪了这么样一个人,你的麻烦是不是很大?”
李白不说话。
女道土又道:“何况这件事错的,并不是他,是你。”
李白道:“是我?”
女道士道:“江南武林中,吃过花夜来大亏的人,也不知有多少,铁水就算杀了她,也是天公地义的事,你却为了这种人去打抱不平,岂非自寻烦恼?”
李白苦笑道:“看来我想不认错,也不行了。”
女道士道:“现在铁水想必已认定你就是花夜来的同党,所以一定不会放过你。”
李白道:“我可以解释。”
女道士道:“你难道已忘了,他通常是个很不讲理的人?”
李白苦笑道:“所以我除了被他打死之外,已没有别的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