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蓉儿拉着曾保之的手,走到周安安的跟前,“神婆婶婶,求求您救救我哥哥吧,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很有才华,老祖宗都说他最有读书天分。
可是哥哥从小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后来连学堂都没办法去了。
但哥哥只要清醒着,就一定会读书,他说他是二房长子,他有出息了,弟弟妹妹才能过得好。
哥哥......哥哥......是个好哥哥,求神婆婶婶救救他.....”
小姑娘说着说着,泣不成声,豆大的泪珠唰唰地往下滚,看得小纸人好心疼。
只能笨拙地安慰着她,“蓉儿不哭,哎,不哭哈......”
曾保之见周围的人都看不见他们,又从妹妹的口中得知眼前妇人的身份, 顿时知道她肯定是个世外高人。
于是他拱手行礼,说道:“谢谢大师送我妹妹回家。”
周安安看着眼前这个挺拔如竹的少年,轻叹一声,“你已知道真相?”
曾保之看向小妹妹,沉默地点点头。
这时,一个脚步匆匆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进来,他穿过曾蓉儿的身体,直奔曾保之的床前。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提着药箱的大夫。
只见崔静站了起来,让出位置给两位大夫。
但是片刻之后,两位大夫齐齐摇头,均表示无力回天。
“保之,保之!吾儿......你这是为何啊......”
“二爷,二爷......保之他......你不是说大师可以治好保之吗?”
曾二爷平日最以大儿为傲,即使他从小身体不好,但他在读书上的天分却是远远超过曾家其他的子孙。就算他不能为官做宰又如何,他的儿子也是曾家的天才!
可是如今,等到的却是儿子的噩耗。
曾二爷心疼得要命,尤其是在他狠心做了那样的事情后,依旧保不住自己的儿子,他更觉得这是老天爷在捉弄他。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保之啊......你这是为什么啊......你是存心要让你爹心疼死啊......”
曾家夫妇的哭声感染了身边的丫鬟,个个都低头抹着眼睛。
“哥哥,爹娘好伤心......”
“是啊。”
但曾保之这个当事人却没有一丝动容,他就像个旁观者,安静地看着众人围着他的尸体痛哭。
周安安不忍地看了一眼曾蓉儿,想了想,还是开口,“孩子,我们回去吧。”
曾蓉儿睁着红红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周安安,“神婆婶婶,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吗?”
周安安张了张,却不知从何说起。
面对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她总想把世间一切罪恶都隔绝在他们的身外。
可是,他们却往往是最容易遭遇不幸的群体。
“畜生!看你干出的好事!”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暴喝声,一个长得和曾保之有几分像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
“你们,都出去!”
男子刚进门,就挥退了房内的下人。
下人不敢看自己的主子,纷纷鱼贯而出。
“爹?”
曾庆没有回应,只是招过来一个大夫问了情况。
听闻孙子已经回天乏术,这位老人身子禁不住摇晃了两下,幸好有管家扶着。
“爹,保之走了......您的孙子没了......”
来者正是曾保之的祖父,静安府知府,曾庆。
他头发半白,身形精瘦,挺拔如竹,一双微微上挑的厉眼不怒而威。
“我当然知道,我不但知道我的孙子保之没了,我还知道,我的孙女,你们的小女儿,蓉儿也没了!”
提到曾蓉儿,曾子杉夫妇脸突然白了,心虚得不敢直视曾庆。
“管家,下去操办孙少爷的后事。”
“是,大老爷。”管家领了吩咐就退下,顺便带走了大夫。
“爹......”
“啪!”曾子杉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二爷!爹,您怎能......”
“我怎么不能?!”曾庆气到极致,反而冷静得可怕。即使平日里最心疼的孙子,他的尸体就在旁边,曾庆也要咬着牙,先清理了眼前两个孽障!
曾子杉半边脸被打肿,哆嗦着嘴皮子,就是不敢出口说半句辩驳的话。
他看到他爹沉默地站在眼前,却气势如山,再次压得他喘不过气。
最后,曾子杉只能和往常一样,在他爹面前,如同一只鹌鹑,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没出息的东西。”曾庆低声骂了一句。
崔静见丈夫退缩,她也不敢再开半句口。
曾庆沉默地走到曾保之的床前,看着孙子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发青,嘴上的血都要干了。
他掏出手帕,轻轻地帮孙子擦干嘴上的血迹,又摸了摸孩子的头发,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最后整理了一下被子,就像在照顾一个刚刚睡着的孩子。
“孩子,你是祖父的好孙子,曾家以你为荣。”
一滴浊泪滴在曾保之的脸上,却烫在他的灵魂上。
曾保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要永远留住祖父这一滴眼泪。
曾庆背着大家,静静地看着曾保之的尸体。
等他转过身时,已全然不见任何的悲伤和柔软。
“阿大,把这两个畜生押起来!”
“是!大人!”家丁领命,拿着绳索扑向曾子杉夫妇。
“爹!爹!”
“二爷,怎么办,二爷......”
曾蓉儿被严厉的祖父吓到了,她担忧地看着父母,又怕祖父的威严,只能小手轻轻地拉了拉曾保之的衣角,小小声地问:“哥哥,祖父为什么要为难爹娘?”
曾保之揽过妹妹的肩头,让小小的人儿靠在自己的怀里,“因为祖父是个公正严明的人,也因为祖父同样很疼爱我们蓉儿。”
“那蓉儿去让祖父饶了爹娘好不好?爹娘知错了,他们以后会改的。娘以前也这么教过我,知错就改,会得到大家的原谅。”
曾保之轻轻地拍着妹妹的后背,说道:“可是有些错,并不是知错了,就能得到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