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日贰的谈判,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日贰的诉求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要名正言顺上位,二是要杀姑莫匿挽尊。如果形势有利的话,把安日也拉下来。斩草除根。
第一条,都护府起初是反对的,但随着事态的发展,日贰势大难制已是事实。汉朝方面迅速认清这一点,承认事实,但要求必须得汉朝册封,否则不得称昆弥。日贰接受了,虽然这得等到明年了,但他已是事实上的北乌孙小昆弥,名号这个,迟点就迟点吧。
第二条,原本想斩杀姑莫匿,结果对方玩了一招漂亮的壮士断腕,日贰只“砍”下一条胳膊。
解决了这两个难点,后面的事就好谈了。很快,昭君、大昆弥雌栗靡与日贰达成如下协议:
一、日贰在五日之后,全军撤回阗池以西,恢复两国初始状态。
二、安日不得寻仇,日贰也不得迫害,双方恩怨了结(至于是不是真了结,那是以后的事)。
三、大汉、都护府、赤谷城,皆认可日贰的合法性,同意他出任小昆弥。
除了以上三条,还有一条附加条件,日贰必须为汉民被困赤谷城所造成的粮秣损失负责,要求赔偿牛羊三万头,牧草十万斤。
如果是赤谷城要求赔偿,日贰只会嗤之以鼻,但汉使的要求,他不得不认真对待。因为昭君再三强调,这是富平侯的意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日贰不服,可以亲自找富平侯理论。
日贰落得今日的窘境,被逼得坐下谈判,究其原因,就是来自西边富平侯的那支联合大军,还有被富平侯窜掇来趟浑水的北方三族。他还没见过这位富平侯,就被逼成这样,真要见了,那还得了?!
事已至此,没法子,日贰也不得不捏鼻子认了。哪个贵族部帐没有几万牲口?到时回到阗池,随便找借口收拾几个附离的旧臣,凑出几万牛羊不算大问题。
以上几条只是原则协议,底下还有诸多细节,比如撤军路线,比如赎回俘虏,比如牲口牧草的转交时限、地点等等。这些都不必在会上讨论,让手底下具体分管的人去处理就好。
至此,这场乌孙内部危机,就此得以解决,南北乌孙都没落得好处。当然,这是指对部族而言,而对于个人来说,得利者大有人在。
不过,也有几个部族捞了好处。没错,就是北方三族。这三族分开的话,实力不如北乌孙,合力则比北乌孙强。三族都比乌孙落后、弱小、野蛮。蛮族一大特性就是抢掠,三族之间也经常互相抢,但彼此都是苦哈哈,再抢也没啥好东西。他们早想合力抢掠“富足”的北乌孙了,只是乌孙受汉朝保护,而三族的东方邻居南匈奴人又已向汉朝俯首称臣。三族怕抢掠引来汉朝制裁,始终没敢动。
这一次,三族终于等到机会,奉汉使之令讨伐,这是名正言顺的抢啊,哪有不响应的道理?在此次响应行动中,三族不但收获多多,而且还因解救了乌孙大昆弥而得到大量牛羊及部分奴隶的感谢。
用坚昆小王李忍的话来说,就是“不虚此行”。
谈判取得圆满成功,最欢喜的人,莫过于昭君。整个过程,她表面比谁都冷静,但内心比谁都紧张。从头至尾,她都紧握着节杖,手心都攥出汗——是的,大冷天,出了一手冷汗。幸运的是,她完美达成任务,完成了他的指示。
谈判结束后,得知战争结束的乌孙人,无分南北,皆欢欣鼓舞。昭君夫人之名,四方传扬。
谈判顺利结束,各方皆大欢喜。一欢喜,又是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昭君全身力气,都被谈判消耗殆尽,原本不想参加,但身为假使,她是最尊贵的客人,没有之一,如何能推脱?没奈何,只能强撑疲躯出席,准备应付一下,走个过场就离开,回帐休息。
一场充满原始风情的粗犷歌舞过后,昭君向左右点头致意,正想离开,旁边的日贰忽道:“夫人稍等,小儿乌图,有一事相求。”
昭君奇怪地看了日贰一眼,向场中扫了一圈,并未看到乌图。
日贰伸手一指:“来了。”
果然,人群中分,乌图显身。这位准小王打扮得十分正式,不但衣帽华贵,耳朵、额头、脖子等部位都挂满了金珠佩饰,腰间的宝刀从刀柄到刀鞘,也都缀满各色宝石。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乌图往场中一站,向昭君一拱手,粗声道:“乌图愿求娶夫人侍女青琰,大汉与乌孙,永世结好。”
卧槽!果然是一只开屏的孔雀!而且还懂得扯着虎皮当大旗,将求偶上升到国家关系层面。
昭君愣住,青琰呆住,等到反应过来,那火气啊,把整张脸都烧红了。
乌日笑道:“这是一桩美事啊,为此次会议圆满,更添佳话……”
一旁的日贰抚须呵呵,在他想来,自家儿子好歹也是个准王子,娶夫人贴身女侍,算是低就了,加上调停刚结束,怎么说也是有求于己,想必不会拒绝。但出乎意料,人家还真拒绝了。
昭君一脸为难道:“左大将有所不知,青琰是富平侯的近侍,没有他的亲口允许,昭君无权将之许人。”
昭君这是以婉转的方式,婉拒求亲。但日贰显然不买帐:“不过一使女而已,想必富平侯不会拒绝吧?这样吧,我会再加万头牛羊、牧草万斤。这总成了吧?”
这一刻,青琰的内心是狠不得把万斤牧草全压到日贰身上,再让那万头牛羊从乌图身上践踏而过。
昭君蹙眉,日贰父子这一手太过无赖,直接把话摆到场面上,根本不是商议,而是威逼。众目睽睽之下,尤其刚刚说服大小昆弥罢兵,在这种情况下拉下脸拒绝,当真为难。
昭君扭头:“青琰……”
青琰霍然甩去披风,扯下厚裘,露出一身轻便劲装,曲线玲珑中蕴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爆发力。
万千瞩目之下,青琰排众而出,从人群挤过时顺手从一个贵人侍从手里拎走一瓮酒。这盛酒的瓮是个双耳罐,合抱大小,罐自重就达二十余斤,里面还盛着六七斤酒,足有三十斤重。
青琰单手拎着这么重的罐子,却并不显吃力,步履轻盈迈进场中。距乌图十余步,奋力一甩,罐子呼呼旋转着飞向乌图。
乌图瞪大牛眼,扎个弓箭步,双手分张,一上一下,吐气开声:“喝!”稳稳接住罐子,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再转半圈消去冲力,罐子里的酒只洒出少许。
围观者发出震天价叫好声,不仅是为乌图的眼力手劲叫好,更为青琰一介女子有如此身手喝采。
乌图虽然被这一下弄得气血翻涌,面如醉酒,心里却得意非凡,咧开大嘴,举罐就要痛饮。
“慢着!”青琰断然叱喝,“那罐酒不是让你喝的,而是让你挡刀的!”
什么?挡刀?!
不止乌图,所有人都呆住了。
青琰刷地一下扯去腰间围带,露出牛皮腰带上亮闪闪的一圈飞刀,杏眼圆睁:“没错,就是这十二口飞刀!”
目睹之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这、这是干哈呢?
青琰叉开五根修长的手指,随手向腰间一抹,再抬起手里,掌中变魔术一样出现三把柳叶飞刀。青琰五指搓动,三把飞刀在掌心如扇开合,灵动异常,简直就是手指的延伸。
如此麻溜的手法,连同样是玩刀高手的乌图都看成了斗鸡眼。
森森刀光映着青琰粉面如霜,声音冷冷:“求娶是吗?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挡住我这三口飞刀,你才有资格,否则,免开尊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