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可鉴人的铜镜,映着一张青春娇艳的面庞。这张面庞不施半点脂粉,因为根本不需要,任何脂粉都涂抹不出那瓷釉般晶莹剔透的质感。修长的眉毛黑而亮,如水洗过般清亮的双眼,顾盼流光。眼角眉梢,风情万种,而这风情根本不是装出来的,纯粹发自骨子里……
铜镜后突然出现另一张面孔,并发出一声“哈!”
少女一吓,回首嗔道:“小妹,你又发什么颠!”
身后的粉衣少女,长得粉妆玉琢,神态娇憨,但年龄不好界定。从模样看,似乎只有十一二岁,但胸前规模,直追乃姊甚至有过之,怎么看都不止十一二,甚至不止十三四。看这样子,很有童颜*的发展趋势。
虽然时隔数年,但姊妹二人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
赵宜主。
赵宜人。
一对姊妹花。
“阿姊,听说了没,今日有重要客人,主母亲自相陪呢。”
宜主懒懒道:“大概是哪家的侯爷吧。”
宜人圆溜溜的眼珠一转,低声道:“阿姊,你说,会不会是……”
“不会!”不等小妹说出那名字,宜主就先否决了,“昨夜是他轮值,今日应当回府休息了,怎会来参加主母的宴饮?”
宜人眼睛溜圆:“阿姊,这你也知道?”
宜主白了小妹一眼:“主母有次曾说邀他前来,结果不巧,正好是他轮值。按五日一轮,算起来昨夜正轮到他。”
宜人突然叹了口气:“阿姊,他的事,你那么关心,可过了这么些年,人家可能已经忘了你……”
宜主淡淡道:“他是做大事的人,年纪轻轻已是中郎将,将来必可入相,位及人臣。阿姊只是区区歌姬,如何奢望能让他记挂。”
姊妹二人相顾无言,她们都只是公主府豢养的歌姬家婢,虽然衣食无忧,亦不用抛头露面讨生活,但却如笼中金雀,只向来宾展示她们美丽的羽翼,平日几乎不能踏足出府半步。
门外传来叩击声,宜人跳起来转过身,拉开房门。
一张浓妆艳抹的年轻面孔探进来:“宜主,到你上场了。”
……
当宜主随着一众歌姬来到大堂一侧的配室做上场前准备时,看到那小门被几个歌姬挤得满满的,不时交头接耳,一脸兴奋,叽叽喳喳。
准是又看到了哪位权贵家公子哥,宜主撇撇嘴,径直走到一边靠墙位置,保持仪态端庄等候上场。不知怎地,一颗心跳得很厉害。宜主按着心口,有些发慌,想起去年几个姐妹对她说过的事。
有好几次她奉命献舞之后,宴席上的贵宾都曾向主母提出要她侍寝,幸好被主母婉拒了……在人心诡谲的公主府这么些年了,宜主并不天真,她当然明白主母并非爱护,而是认为那些来宾的份量不够。记得当时自己听了,好生后怕,心也是跳得这样厉害。这次也如此,莫非……
那边倚门偷窥的歌姬议论声不时传来:
“真的好俊呢。”
“是啊,比上回的那个西平侯之子于公子还俊呢。”
“小声些啊,玉奴妹子最痴迷于公子,要让她听见,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我是实话实说啊。于公子固然也俊,只是未免文弱了些,哪像人家富平侯,那是可持节出塞几万里,消弭西域兵祸的好男儿……”
“富平侯”三字一入耳,宜主心跳顿时漏一拍,双眼霎时瞪大。然后,身不由己走过去。
众歌姬的吃吃笑声,宜主早已置若罔闻,她走向小门,也不知哪里来的勇力,奋力一扒。在歌姬们的惊叫声中,生生扒出一条缝来。
然后,她看到大堂之上,主位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与主母并排而坐,左下首打横相陪、笑语宴宴的年轻男子,不就是……宜主一阵发软,如果周围不是群姬环绕,见状急扶一把,多半会跪坐在地。
……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婉转清亮地悦耳歌声中,一群白衣胜雪的舞姬踏着乐声的节奏,翩翩起舞,举手投足,充满韵律。
中间的藕衣少女,如梅花中央那点嫣红,款款而舞。她柔躯如折,水袖卷扬,粉绢霞纨上下翻飞,急时如风卷,缓时似云舒,旋转若玉盘,踏行似燕飞。竹尺疾拨,筑声愈急,堂上少女那轻灵的身影亦随之飞旋如轮,裙袂转舞,灵动如飞天。
阳阿公主身边的年轻男子,看得目眩神迷,手里的酒爵端到颌下都忘了饮。
公主见状,掩口而笑,目光再转到富平侯脸上。那英俊得令人心颤的面庞,同样也为眼前的美色所吸引……嗯,但那双眼睛所流露出的,却不是迷醉,而是思索……他在思索什么?
当最后一声击筑停下,少女柔躯随着旋舞的惯性飞速转动,莲步轻旋至公主与年轻男子案前数步,柳腰一折,轻舒广袖,伏拜于地。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好!好极!果然倾城倾国。”年轻男子放下酒爵,击案赞叹不已,“当年父皇掷丸击鼓,若得此舞之韵,当是何等赏心悦目。”
这年轻男子,自然就是出宫“翘班”的刘骜了。他现下算是微服出游,一时忘形说出“父皇”二字。不过,在场侍婢、舞姬们都听成是“父王”。因为阳阿公主府上常有诸侯王世子前来宴饮,“父王”这个词听得多了,倒也没多想。
阳阿公主微笑抬袖,示意诸舞姬退下。舞姬们退到门口时,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回眸,几乎全望向那位面带笑容的富平侯……阳阿公主看在眼里,笑意盈盈。
待诸侍者舞姬皆退下后,阳阿公主笑顾刘骜:“陛下可觉得哪位家伎堪能入眼?”
刘骜摸着下巴,脑海闪过一个风情万种的人影,眼睛眯起,张口正要说话。
却见吕齐慌里慌张跑进来,连声道:“陛下,皇太后到了未央宫……”
刘骜啊呀一声急忙站起,向阳阿公主与张放拱手致歉,火急火燎往门外跑,跑了几步回头道:“姑母,那个那个,给我留着,下回……”
阳阿公主一脸莫名其妙:“是哪个啊?穿什么颜色衣裳?前排还是后排?第几个……”
追问声中,刘骜却是越跑越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