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莫名其妙,他混迹女人堆里这么多年,没有女子敢当面这么笑他的。
而且,他谆谆教导别人有什么值得嘲讽的?
那姑娘笑着看过来之后,直直从他们身边走过,不再多看一眼。
身后跟着那个,一脸的愤愤然还是象征性的揖了一礼。
祝景澜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其他事情你先走一步吧。”
李征也愤然,他说的没错啊,怎么漂亮姑娘听不得,老祝也不领情呢?
祝景澜待李征走后,去寻黄之桐,在大觉殿廊下见到她,正读着走廊里刻的佛家偈语。
祝景澜眼神示意跟着她的丫鬟离开,丫鬟迟疑了一下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他走到黄之桐身边,歉意道:“之桐,对不住,方才那人说的不是我本意。”
黄之桐听到他说话,转过头来,笑的风轻云淡:“不是你本意,他人又怎知晓我貌若无盐,受你冷淡?”
祝景澜有些难堪:“第一次见你,那时候的确有些意外,便有些口不择言。可是后来就不是了,后来见你······”
黄之桐打断他:“我是怎样,无所谓。我没那么肤浅,在意自己的容貌。
更不会愚蠢到去在意,别人眼里的,我的容貌。”
“可是事实上你生的很美,清新脱俗的美,生机盎然的美。”祝景澜抢着说话,生怕她再误会了。
黄之桐又换上方才那种嘲讽的笑容,清亮的眸子里划过毫不掩饰的讥诮:“我又不指望以貌侍人,以色侍人。美与不美,与我不重要。不如你们这般人。”
祝景澜想否认,可自己当初的确嫌弃过她,避重就轻道:“那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容貌姣好,才会有底气如此吧。”
黄之桐白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看墙上刻着的佛家偈语,不再理他。
祝景澜又上前一步:“既是病了,怎不好好养着,还跑出来?”
黄之桐头也不转:“你觉得呢?”
祝景澜却也不恼,轻笑着:“想不到娘子如此真性情。”
黄之桐没有心情看墙上偈语,她做不到他在身边,还能心静心空什么的。往前走着,来到大觉殿正前方。
还有最后一座大殿没有仔细参观了,她从整个大殿房屋结构到每个细致构造都认真观察。
祝景澜没有打扰她,就在她不远处静静的站着,看着她不时的走动,看着她静静的端详眼前的建筑。
纵然是在这佛门净地,他的心却不能清静,随着她衣袂翩跹,一阵阵的悸动。
看着她离开朝后堂走去,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
黄之桐觉察到了后面的人还跟着她,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祝大人今日没有其他安排?”
祝景澜一本正经的回答:“有。”
“有,你跟着我干嘛?”黄之桐质问。
“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护卫你的,如今匪患作乱,浦城也恐难逃安宁,怕你们女眷出门不安全。”祝景澜坦然道。
“多谢祝大人,赵府跟了家丁。祝大人还是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那个人来这种地方跟祝景澜见面,自然不是为了教导他不要嫌弃夫人。
“已经办好了。赵家的家丁护卫赵夫人,祝某的娘子自然由祝某亲自来守护的好。”祝景澜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不用做戏给外人看,今日陪同的都是赵府的下人。”黄之桐“好心”提醒他。
祝景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里有异样的东西在升起:“某从未见过娘子做姑娘时的打扮,今日得见某之幸也。”
黄之桐见他油盐不进,不得不再次提醒他:“祝大人,咱们早就有约定的,明着你已经利用了我,私下里能不能不这样。还有,别叫我娘子成吗?”
祝景澜从善如流:“成。好歹我也在寺院里,便是看在赵西屏的面子上,总要顾着你俩周全。没有见了当没看见的道理。”
黄之桐正拿这狗皮膏药没辙,后堂里出来一位管家嬷嬷,见到他们立即行礼:“给祝大人请安!表姑奶奶,奴婢正要去斋堂,晌午要备祝大人的斋饭吗?”
“不用。”
“要的。三位。”
二人同时回答,只是祝景澜的声音更大些,掩盖了黄之桐的回答。
管家嬷嬷清脆答应一声:“是,奴婢这就去通知。”退身离去。
黄之桐更没辙,眼看着他大摇大摆的也进了后堂。
如此一来也不好在屋里待着,黄之桐便在院中寻了个供休憩的凳子坐了下来。
祝景澜在身边不远处也坐下,转身吩咐清明:“去端壶热茶来。”
听着也就平淡的语气,却让清明有着不敢不从的压迫感。
清明没有迟疑的进了屋,在二人面前摆了一张小小的香几,又端来一壶茶,给二人各奉上一盏茶。
祝景澜想了半天,寻了个话题打破沉默:“若你在赵家住着不自在,一时又不好回固州。不若我在浦城给你租个宅子,你先住着,怎样?”
黄之桐蹙眉:“谁道我在赵家住着不自在?”
“上次你说的,忘了?”
黄之桐真想不起了,在他面前要扮演两个角色,哪能每句话都记得,要精分了!
她敷衍道:“随口说的,应付你的吧。”
祝景澜要气笑了,应付我你就这么直白说出来?!
还是耐住性子又问一遍:“给你租个宅子如何?”
黄之桐果断拒绝:“不用,我住着挺好了。我累了,不想说话。”
说完也不管祝景澜什么反应,只顾低头看着手中茶碗,在他面前扮成小窦自在一些,但要掩饰身上女性特质。
做黄之桐真实一些,又怕暴露小窦的特点。
这么想着不禁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双手捧着茶碗,不觉出了神。
祝景澜望过去,她弯腰坐着,双臂拄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茶碗,茶碗热气袅袅升起,她的侧颜在热气氤氲下,愈发的清秀动人。
他曾经见过夏日的朝颜花,藤蔓会顺着攀附之物毫无阻挡的往上缠绕,毫无章法的相互纠缠。
嫩嫩的梢头乍看柔弱,仔细瞧了因着上面一层绒毛略显粗糙坚韧,让他每回看了就觉得心里透不过气来。
如今这朝颜花的藤梢,不知怎么就缠绕上了他的心,缠的他的心刺挠挠的痒,怎么也躲不过。若是狠心扯了去,又怕伤了那娇嫩嫩的花朵。
祝景澜知道,他陷入了困局,一个人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