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澜见到她扮小窦的乐观坚韧,看到她做黄之桐时的娴静和活泼。
却从未见她如此伤心的哭过,这一哭,他就疼了心,慌了神。
忙揽住她:“我不好,我愚笨,未曾想过你的从前!
我今日不是欺负你!是想叫你离开公堂外,能跟你好生说话。
母亲亦非装病,她不知情,是我点了她的穴道,让她睡了一会儿而已。”
黄之桐一听,哭的更甚,又捶又打着不让他碰她:
“你厉害,你能耐,我惹不起你,还躲不掉你!我怎么就那么倒霉!
娘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遇到这样的人,挣不脱,逃不掉!
娘,带我去吧,我想你了!
我活的太难了!”
祝景澜束手无措,只能暂时答应她:
“既然你觉得我让你如此难受。你若和离,那便和离。”
黄之桐停止了数落,抽抽搭搭的问:“当真?”
转而又泪如雨下,“你出尔反尔,说话根本就算不得数。我只有被你耍的份儿。
娘~~~”
“你莫要再哭了,我说话算数。”祝景澜郑重其事道。
“好,是男人你就说话算数,此刻就去衙门。”黄之桐转身就往城里的方向走,谷雨和盘离在大路上等她呢。
祝景澜一把拉住她:“你可想好了,和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黄之桐不做他想,抹着眼泪道:“哪怕日子再艰难,也不必再受人欺辱了。”
祝景澜有些无奈:“你口口声声说你被人欺负了,你可曾想过,别人为何欺你?
因为你不懂得审时度势,只管一意孤行。
刚被太子的侧妃赏赐,你若执意在此时和离,惊动了官府,韩国公府能不知晓?
国公府当真能让你自立门户,孤身在外?
对你再好也就是让你回到黄家,重新找人待嫁。
依你和离的身份和年龄,嫁不了初婚男子,只能是那些死了夫人的鳏夫。
国公爷看在驰勇将军和他姨娘的份上,舍了老脸保你,能嫁个年纪不太大,眼前孩子不太多的。
若由着老夫人,不定嫁个什么人,京里头超过四十没了正室的四品以上大员好几个呢。
再不然妾也行,老王爷的侧妃也行!
这叫欺负你?!这是你咎由自取!”
黄之桐一直知道真要回到国公府,她会面临再嫁的命运,可若她坚持不回去,她们也不能奈她何,只是自己过得辛苦些吧。
如今她已经不怕辛苦。执拗道:“我不会回去的。”
祝景澜深深地叹气:
“就算如你自己想象的那样,你与国公府断了往来,你不愿被别人欺负,你能自立门户。
只怕到时候国公爷保不住你,驰勇将军保不住你。
国公爷怕也是保不住驰勇将军的。”
黄之桐以为祝景澜不过危言耸听,吓唬她而已,面上也没表现出来,还是抹眼泪。
这一招,冯夫人那里试了有效,祝景澜这里还得加把劲。
祝景澜看她梨花带雨,不再言语,只当这句话她听进去了,继续道:
“你既已知晓兰侧妃与你并不亲厚,你远在荣西,她大可不必赏赐与你。
她赏的是祝家,或者说是太子赏赐的祝家。
京城传来消息,太子的良娣没了,兰侧妃动的手脚。
良娣的哥哥在京城护卫军中任守尉,与太子之间定会生出龃龉隔阂。
兰侧妃的姑父在福建任上多年,最近刚调入京中,她的表姐郑家女嫁给洪祭酒长子,听说太子常常宣祭酒去东宫讨论学问。
所以我猜,这就是她为何赏赐你的原因。
兰侧妃的赏赐刚下来,你却执意要和离,太子怎么想?
你不懂我可以告诉你,太子会觉得你不识好歹,不识抬举,会觉得你故意坏了他的好事。
祝家虽然没落了,但将军父子还在。
如今西陵王来到荣西,太子虽不看中我,却不愿看到我成为西陵王的人。
太子的事情被你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破坏了,他会让你好过?
全国各地都有太子的人手,弄死你一个自立门户的女子易如反掌。
国公爷能时时看着你?
你自己死了你不怕,驰勇将军呢?
太子随便找个理由就可要了他的性命。你就不在乎?
将军府那么多条人命,到时候不仅是你,谷雨,清明,老张,刘其间等都逃不过一死。”
黄之桐没想到黄芝兰如今这么得太子看中,又扯了一根狗尾巴草,不敢看祝景澜,用扯草叶掩饰自己,嘟囔道:
“你说的不假,但是倘若祝家没了我这个被拉拢的中间人,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吧。”
祝景澜吸了一口气:“你若这样想,那我不妨告诉你,我祝家已经这样了,根本不必惧怕他,也不稀罕他拉拢。
荣西这一块,虽贫瘠但远离京城,天高皇帝远,倒也逍遥快活。”
顿了一下轻哼一声,“至于你,祝家没有能力也没必要全力去护一个已经和离的人。”
黄之桐丢下狗尾巴草,抬腿就走:“那就任命!去府衙!”
祝景澜挡住他:“怎么就那么不识好歹?!油盐不进是吧!”
黄之桐倔强的看着怒气值逐渐上升的祝景澜,泪水再次充满眼眶:
“生,我不能选择。死,我总能自己选吧!我不会连累任何人。”
祝景澜眼里尽是痛楚,压抑着情绪,“你跟我在一起,比死还难受?”
“本就不睦的婚姻,再加上保命的恩情,你要我如何自处?当真要生不如死!”
黄之桐的眼泪如碎了的串珠一般滑落。
这一次她是真的掉眼泪,这一次赌上的是性命。
祝景澜愣怔怔的端详着眼前的女子,额头碎发已经被风吹乱,眼睛哭红,鼻头哭红,嘴巴哭肿,却依然透露着倔强的坚毅。
他,真的抓不住她。
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他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好,如你所愿。”
放下手,祝景澜沉思了一瞬,缓缓说道:
“你的赏赐从固州府衙经过,府衙里怕是有太子的人,一时间我也没把握能他们会如何。
不若我们去浦城府衙,那边我之前都打点过,一时不会走漏风声。”
黄之桐不解,这又是什么操作?
“你又想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