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倒缓解了几分伤心。
珊瑚和玲珑急忙过来收拾了,月娘也进来,见江渚并未受伤这才放心。
“茶碗哪里买的,太不禁拿。”江渚用帕子擦了手,递给月娘。
“你且回想,这人可有什么不同之处?”江渚的眼底像泼了墨的乌云翻滚。
“不同之处……”谢霏努力回想每一个细节。
“不同……这人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像是嗓子里含着什么,总是不停清嗓子……”谢霏微微皱眉眯起眼睛,忽然眸光一亮,“他的左手是六只手指!”
“当真?”江渚抬起眼睫,看着谢霏像当年答出父亲考问时的惊喜模样。
“正是!他追上我时抱拳行礼,左手在上,我发觉他的手比常人宽,如今想来,我分明看见的就是五根手指,但是拇指我并未看见怎会看到五根手指?”
谢霏长睫扑闪,两双圆溜溜的眼睛清澈见底,因为找到答案,唇角带着笑意,隐隐出现两只小小梨涡。
月娘不由点头赞道:“姑娘果真聪慧过人,不过一瞥之间,又经历大难,尚能回想起这样细微之处,让人叹服。”
谢霏被夸得有些害羞,从前夸赞的话听得太多,并不觉得如何,此时月娘的夸赞,却让她心中很是得意,低头抿唇笑。
江渚见谢霏这样,方才的恐惧都褪去,内心稍安,又见她模样着实可爱,真怕自己舍不得离开,索性转头不看迈步就走。
“哎……澜洲兄长,我说的可重要?”谢霏见江渚什么都不说就走,赶忙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追问,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月娘在后面实在忍不住笑,心想少师大人这是遇见能克制他的人了。
江渚被追得无法,只好敷衍:“还好。”
“只是还好么?不是很重要?六只手指啊!”谢霏把自己缠得鸭嘴样的手伸到江渚前面,因为江渚太高,还努力向他眼前递了递。
江渚无奈停下来,这时已经到了房门。
江渚低头垂眸看只到他胸口的谢霏。
“这么爱吃肉的人,肉都长到哪里去了?长到心上,把心眼子都堵死了么?偏偏不长个子,但凡你有些心眼儿,也不会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庶女欺辱至此!”
江渚说完,不看傻愣愣的谢霏,一面往外走一面补上一句:“就只是还好,不许再追,着凉了给你灌毒药!”
谢霏愣了片刻,忽然大叫一声:“江澜洲!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我矮!我我我……江澜洲,我吃肉怎么了,我吃的都是自家的肉,我没心眼儿怎么了,你的心眼多,是长在筛子上了么!江澜洲……”
即便她再生气叫喊,果真没敢迈出房门一步。
他真的敢灌人毒药。
月娘笑不可抑,十七笑嘻嘻的从廊上直接飞跃到房脊,几个跳跃,随着江渚走了。
江渚沐浴更衣回到书房时,唇角的笑意还压不下去。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快活。
他们彼此都深知对方缺点,也都知道各自的软肋。
谢霏最恨别人说她矮。
她自幼比谢霜要圆润,七八岁时抽条变得纤细,到十岁时就只是脸蛋还是圆圆的,但是个子被谢霜落下两寸,这两寸是她的心病。
你可以说她丑,可以说她写的文章不好,就是不能说她矮,若想激怒她,每每必中。
十七进来时,江渚的笑意才慢慢收起。
“那边可有动静?”江渚问。
“刚传回消息,一切如常。”十七坐到圈椅里嗑瓜子。
“去查左手有六只手指,说话时常清嗓子的人。”江渚目光冷下来,“找到了带回来,务必留他活口。”
“是,大人。”
“还有镇远侯府,让人盯着,有什么异动随时禀报。”
“谁的异动?”十七笑问。
江渚缓缓抬起头看着十七。
“是,大人。”
“户部郎中周柯的夫人,也敢来这里放肆,找个人给周夫人透透气,让周少夫人忙起来,莫要出去多管闲事。”
江渚把折断的玉虎镇纸拿起来,看了看,丢回书案上。
这边谢霏被玲珑和珊瑚哄进房,还在嘟嘟囔囔生气,直到沐浴更衣躺在床上,还忽然起身问玲珑:“玲珑,我真的有那么矮么?难道不是江澜洲太高么?”
“是是是,小姐不矮,是江大人太高了,他太高了就不好看,小姐这样子很好看。”玲珑劝慰。
“玲珑你有眼光。”谢霏又钻进被子里。
“可是……我还是矮的。”谢霏叹口气,谢霜一直比她高两寸,到死都是。
谢霏回想这一天,虽然被何氏和许玉娇闹了一下,不过也算有进展,那母女俩必定回去想法子退婚,无论怎样的方式,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并不在乎。
名声么?前世她也没有,如果没有陆渊亭将她困住,即使没有名声,她应该也活得很好。
谢霏想着想着,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睁开眼,谢霏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出现一句话:“也不会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庶女欺辱至此!”
庶女便庶女,哪里来路不明?父亲是她们共同的父亲谢昭,亲生母亲是杜姨娘。
谢霏想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江渚说的气话,便不多想,小脑袋蹭蹭枕头,玲珑进来服侍她起床。
转眼三天过去,镇远侯府里,何氏命人去请四小姐许玉娇,她已经说服侯爷,剩下的就是去说动谢老夫人了。
等了半天,去周府的人却自己回来了。
“四小姐呢?”何氏奇怪地问。
“四小姐今日不能过府了。”刘嬷嬷垂头有些难以启齿。
“为何?难道府里有什么大事要她处置?那我等她便是。”何氏没当回事。
“并非有大事要处置,是……是周夫人要四小姐做袜子。”刘嬷嬷头更低。
“做袜子?那不都有丫头婆子,四小姐做什么袜子?这个老虔婆!”何夫人勃然大怒。
“周夫人说了,四小姐到处奔走太费鞋袜,要四小姐自己做出一年的袜子来,做完才能出门。”
刘嬷嬷没办法,把许玉娇婆母让人传的话,都说出来。
“什么?这分明是刁难玉娇,一年的袜子那要做到什么时候?而且玉娇何时做过袜子!周家是吃了豹子胆了!”
何夫人气得狠拍了一下桌子,桌上茶碗一阵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