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了。”谢霏拿着木匣向外走,不由叹气:“什么人做得这样精细?坏在哪里了这么难修,三百两银子!”
谢琳琅和两个丫头也觉得可惜,没法子只好跟在谢霏后面。
谢霏这时眼中却看到了奇怪的景象:
七巧玲珑球一层一层分开,每一层的机关处都清清楚楚,坏了的两层机关哪里错开,用什么样的工具修改打磨便恢复了原样。
谢霏突然定住,不说话也不动,几个姑娘不知谢霏想什么也跟着停下,徐掌柜还以为谢霏改了主意,面露惊喜。
正要过去给个台阶儿,却见谢霏转身回来,“徐掌柜,若是借用你这里的工具,需要多少银钱?”
徐掌柜莫名其妙,借用工具,自己修?心里不由冷笑,这是魔障了,倒看她怎么将这玲珑球毁个彻底。
“怎么,姑娘要自己动手?用我的工具不要钱,不过用坏了可是要赔的,就怕你到时球也不值钱了。”徐掌柜指指他坐着的椅子。
“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总会有法子……”玲珑想劝劝谢霏,只怕最后买铺子钱都搭进去。
却见谢霏说声:“多谢”,便坐下来,拿起了一只极细的夹钳。
徐掌柜抱臂站在一边,笑着看谢霏,准备适时阻止她,可渐渐的,他的笑变成了惊异,最后嘴巴张开闭不上了。
他眼里的姑娘,这时仿佛长了一双仙人手,而且是左手!动作快到看不清,却在玲珑球每一个细微的机关处游走,不停地更换工具,夹,刻,钩,磨,刺……
半个时辰过去,谢霏用袖口擦擦额头细汗,最后用锉草打磨光滑,并用绒布擦干净,七巧玲珑球,修好了。
所有人都看呆了,半天说不出话。
“多谢徐掌柜借用工具。”谢霏想了想还是向傻傻的珊瑚要了二两银子,放在案上准备离开。
“姑娘!”回神的徐掌柜过来拱手:“可否容在下看一眼?”
谢霏伸手把玲珑球递过来,徐掌柜小心捧住,轻轻触碰机关,玲珑球“咔”一声打开,按下其他几层机关亦是,然后又逐层关上。
徐掌柜默不作声许久才郑重地沉声说道:“姑娘可是公输嫡传后人?”
谢霏摇摇头,伸手拿过木球收起来,颔首为礼转身向外走。
“姑娘,若不是来此羞辱在下的,请告知府上是哪家,徐某改日必登门求教!”
徐掌柜竟深深一揖。
匠工以强者为尊,技艺上一试便见分晓,自己能做到什么样心里清楚,就算是给他半个月,也未必能复原到这种程度。
“徐掌柜客气,告辞。”谢霏说罢头也不回出去了。
几个姑娘跟出去,还没从惊吓中醒过神。
刚出藏珍阁的门,迎面却遇见了笑眯眯的月娘。
“三姑娘,许久不见。”月娘走过来行礼。
“月娘姐姐。”谢霏看见月娘也很高兴,毕竟月娘照顾了她那么久。
珊瑚和玲珑也热络地拉住月娘,谢琳琅跟着也欠身叫月娘姐姐。
“三姑娘这是做什么去?”月娘看一眼谢霏手里的木盒问。
“我们姑娘修好了七巧玲珑球!”玲珑忍不住炫耀。
“哪里是我修的,不是找徐掌柜……”谢霏露出一丝茫然,她记不得徐掌柜怎么修的玲珑球,但是打开看,玲珑球真的修好了。
“三姑娘修好的?”月娘拿出玲珑球问,目光却向谢霏身后不远处扫了一眼。
那里江渚和十七刚刚走过去。
“是,我们都看见了。”珊瑚也急忙作证。
谢霏觉得好像有一段记忆凭空消失了,就像她在紫阳宫跳窗之前一样。
可是她绝不相信玲珑球是自己修好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三姑娘这是要回府么?”月娘岔开话题,把玲珑球放回去。
“不,银子够了,要去把铺子契书交割了。”谢霏想到这个露出一丝笑,唇角现出一对小小梨涡。
“左右我现在无事,陪姑娘一起去吧。”月娘也不等谢霏答应,便前面带路向与江渚相反的方向去了。
江渚这时停下来回头,看一眼藏珍阁的匾额,转身继续前行。
坐在马车上,玲珑拿出了炒蟹袋子打开:“怕凉了用汤婆子捂着。”
珊瑚不由笑她:“吃的比命都重要,你冷着都不能让炒蟹冷着。”
几个人一齐笑起来,一边吃着一边闲聊。
“姑娘那日为何突然就要回府?少师命人给姑娘备的皮裘还没有做好,过些日子落雪了,姑娘也好多一件御寒的。”
“我们姑娘还不是为了少师好,唯恐少师受牵连,少师大人还不领情……”玲珑想起江渚那日发火,对他的好感全部消除了。
“玲珑,莫要乱说。”谢霏看一眼玲珑,玲珑吓得急忙闭嘴。
“受牵连?姑娘知道……少师被罚?”月娘有点疑惑,明明江渚不准告诉谢霏的。
“哦!”月娘明白了,定是谢霏兄长回去说了。
“姑娘想多了,少师虽然在宫中跪了一夜,不过是受点苦,对少师并无大碍。”月娘摆摆手,心中释然。
“在宫中跪一夜?”谢霏吃惊地看着月娘。
她想象不到那么受宠又骄傲的人,如何能在这样的天气,在宫中内侍宫女的眼皮子底下跪上一夜,而且是……因为她?
“姑娘你……不知道?那说什么牵连……”月娘也有点傻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少师大人因何事跪了一夜?”玲珑纯属好奇。
月娘无法,干脆拣能让谢霏知道的,对她说了经过。
谢霏脑子有点乱,怕欠江渚人情,这还越欠越多。
她想起回府那天早晨,月娘莫名其妙去服侍江渚,于伯要说什么被江渚拦住,而且现在回想,江渚那天走在她前面,步伐十分僵硬,原来是……
想想自己当时对他说的那些话,谢霏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救醒反咬一口的小狼,让她羞愧得脸红。
江渚那时话虽说得重,可是想留她养伤白白花着银子,还为了她拂逆圣意罚跪受羞辱,若不是有所图,换了别人谁能愿意!
但又图她什么?若是有所图何必当初退婚?难道图她那时毁了的脸和废了的手?还是被人嘲讽的名声?
谢霏这时心里一团乱麻,先有江渚前世的见死不救,还有父亲去世后他毅然决然地退婚,她对江渚又怕又恨;
后有卧龙河救命之恩,再有从谢府将她护住带出来养伤,现在又为她不惜冒犯圣上,她到底该如何面对江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