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伯府!
谢霏怔怔看了片刻,慢慢找回意识,方才那一瞬间,所有关于这四个字的回忆,一瞬间全涌了进来:
陆夫人,陆家兄妹,窄小的后院,做不完的绣活和餐食,还有那个一脸得意的平妻和她生的孩子……
谢霏把帖子扔到一边。
“怎么了,姑娘?”珊瑚拿过帖子左看右看,看不出哪里惹姑娘生气,她认得的字太少了。
谢霏闭眼歇了一会儿,还是拿回帖子,写了一张复帖放进去,两个姑娘想来谢府拜访,做梦!
谢霏回了所有的帖子,都是婉拒了,除了那些不认识的,就是从前捧着她后来去捧谢霜的人,现在又回来找她,无论想要做什么,谢霏也不想给她们机会。
这一晚注定很多人都难以入眠,谢霏睡得也不安稳,醒来时没什么精神。
今日要参加考试的女子,需要将一份名录送到书院,这是谢昂特意嘱咐过的,过了未时便停止收名录,好在谢昂去书院时,就将谢霜和谢锦绣的名录都带过去。
谢锦绣和谢琳琅今日开始便有些紧张,只因谢昂昨日回来说,不过招录二十名女子入院,从外貌到仪态,说话的声音身材的高矮胖瘦,这些通过了才能正式参加考试,哪怕招不到,也不会以次充好。
而且,那些王侯之家的贵女如果要参选,是会给优先入院的名额的。
两个人顿时泄气了不少。
“这是好事,你们怕什么?只有层层筛选,你们才会更容易脱颖而出,不然果真有那貌丑的奇才,那岂不是更难对付?”谢霏故意逗两姐妹。
“不错,琳琅,咱们已经走到今日了,就算输一回,也是输给更出色的人,不算输给自己。”谢锦绣很快想明白了。
谢霏把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又提醒一遍,让姐妹两个自己看书,她还得出门去。
玲珑在谢府的人缘还不错,用几块点心打听到了白鹭的家住在哪里,谢霏带着月娘和珊瑚过去,直到了东城边上一溜低矮茅草房。
白鹭本姓沈,下车来打听着找到一户小院,篱笆门就要歪倒了半敞着,里面只有一间墙面开裂的土胚房,一张黑乎乎看不出颜色的门帘挡着。
“有人吗?沈家婶娘可在家?”珊瑚扬声问道。
房里没有声音。
珊瑚又问了两声,才见门帘掀开,一名脸色蜡黄佝偻着腰的汉子探头出来,打量谢霏三人:“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这位可是白鹭姐姐的家里人?我们是代白鹭姐姐来看望婶娘的。”珊瑚看了谢霏一眼,开口回道?
“昨日不是来过了……进来吧。”那汉子咳嗽了两声,转身进去了。
谢霏看了月娘一眼,就要入内,月娘伸手拦住,走在前面。
掀帘进了房里,顿时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有药草的味道,亦有便溺的骚臭和食物的酸腐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月娘想让谢霏出去,谢霏隔着帷帽摇了摇头。
慢慢适应了房中的昏暗,谢霏看清房里的情形:四面皆是开裂的墙壁,只有一张竹榻和一张断了腿的木桌。
竹榻上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妇人,抱着一名精神萎靡七八岁的男童,正在喂那男童吃药,地上炉子里,一个药瓮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又是为了那件事?昨日不是说过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妇人说了两句话,放下药碗,小心地给男童擦了嘴扶他躺下。
月娘看一眼谢霏,转头问那妇人:“主子吩咐,奴婢们不敢不来,主子属实是不放心,不知昨日来的人如何说的?怕有什么遗漏,回去也好复命。”
“无非是敲打我们,让我们不可去见巧巧,我儿子的命都在她手上,不过是一个姑娘,就算折了又如何?只要我的宝儿病好了,就算拿去我的命,也是使得的。”
妇人又去抚摸那男童的头发,和没有血色的脸,满脸的慈爱。
谢霏想了想轻声问:“昨日来的人是谁?白鹭又是为谁顶罪?”
白鹭娘震惊地回头,蹲在药瓮边守着的汉子也倏地站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月娘走上前将白鹭娘从榻上拉下来,将手虚空比在男童脖颈上:“姑娘问你们话,快些回答。”
白鹭娘低低叫一声:“不要碰我的宝儿!”就想扑上来,月娘手指放在男童脖子上:“站住,再上前一步,他立刻就会断气。”
白鹭的爹娘都立刻一动不敢动,死死盯着月娘手下的孩子。
“姑娘,娘子,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巧巧那日忽然拿回钱来,说是给宝儿治病,以后一直都会有人给送钱买药。
前些时日来了一位嬷嬷姓谭,给了一些钱,让我们不准出门,也不可去找巧巧,巧巧进了牢里,不过用不了多久就能放出来,只要巧巧不出来,她会一直送钱来管着宝儿吃药。”
白鹭娘急急地解释,眼睛一刻不敢离开宝儿。
“快说实话,白鹭做的事怎会不告诉你这个当娘的?再不说,就省得这小童受罪了。”月娘手离那男童更近些。
“不,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想问,只想拿了钱给宝儿治病,至于钱怎么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白鹭娘惊慌地解释,腿一软跪在地上。
月娘看看谢霏,谢霏的帷帽点了点,月娘松开手,三人迈步出去,房里白鹭娘叫着“宝儿”呜呜哭起来。
“看来只能去找谭嬷嬷了,非常人便要用非常手段。”月娘淡然说道。
谢霏点点头。
返回的路上看见一家成衣铺子,谢霏让车夫停下来,带着珊瑚和月娘进去。
“姑娘是该添几件衣裳了。”江渚买的太过奢华,平日里出门穿着太过惹眼,姑娘从前的衣裳又多是颜色鲜艳的。
谢霏进去选了几套素淡不惹眼的,看见有男式的衣袍披风,想一想也拿了两套,顺便还按照珊瑚身材挑了两套夹棉的袄裤。
珊瑚也不敢问,掌柜装好便送到车上。
“姑娘,为何买男人穿的衣衫?”上了马车珊瑚才低声说道。
“明日去送四妹妹五妹妹考试,着男装方便些。”
谢霏回想着,幼时父亲带她去书院,便是让她打扮成小男童,以后如果经常出门,还是着男装更适宜。
这时已是未中的时候,本来要直接回府,路过铺子的时候,探头向外看的月娘皱眉:“不好,铺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