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二兄长有何事尽管说,能不能答应要看是什么事。”谢霏淡淡地看谢勉一眼,不知道这笑容底下是否藏着什么。
“明日休沐,恰逢书院放假,我的上司王大人之子,正在书院里读书,与谢昇亦是同窗,想借此机会请三妹妹赴宴,询问一些学业上的事。”谢勉的表情甚至有些谦卑。
许氏见谢勉这样求谢霏, 便觉得谢霏是在拿乔,不悦地说了一句:
“你兄长的上司有求,总不好拒绝,何况也是书院的学生,你便走一趟又如何,带上谢昇一起……华凝也作陪,这样也不会为人议论。”
谢霜听到许氏提及她,立刻温顺地点头:“是,都听母亲安排,三妹妹,二姐姐同你去便是。”
这便是推着谢霏去赴宴了。
“三妹妹,你想去便去,不想去那便不去,书院里那么多学生,有多少官宦人家子弟,都托了关系让你教导,你怎么教得过来?”
谢昂看出谢霏并非十分乐意,便开口替谢霏说话。
谢明抬头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笑着对谢霏说:“不要听他的,他哪里懂得官场上的厉害,事关你兄长的仕途,不过是一场宴席,随便指点两句,能否开悟便是他的事了。”
谢霏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又看向谢昂:“四兄长也一起去吧,都是书院同窗,多结识一些不是坏事。”
谢勉正想找借口阻拦,谢昂想也不想地答应:“好,我也去,正好一起听一听也有助益。”
谢勉也不好再多说,这件事便定下来。
“二兄长,听说东市里有一间酒楼,叫做状元楼,那里的菜肴很有风味,不如就定在那里,咱们也尝尝菜色是否果真像传闻的那样好。”
谢勉微微迟疑,便欣然点头,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谢霏肯赴宴就好。
从谢老夫人院子里出来,谢锦绣和谢琳琅先跟着谢霏和谢雯走了一段路,见旁边没什么人,谢琳琅才低声提醒谢霏:
“三姐姐,明日赴宴你要小心些,莫要吃酒,早些回来。”
谢琳琅一朝被蛇咬,凡事都变得谨慎,除了杜姨娘,她只信谢霏和谢锦绣,就是二老爷夫妇说什么,她也会怀着警惕。
“我知晓的,五妹妹不必担心。”谢霏安慰谢琳琅。
“怎么?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应酬宴席,难道还有什么不对?”谢雯奇怪谢琳琅的表现,这才发现从前那个胆小得像小兔子的二房庶女,不知何时变得不一样了。
谢琳琅见谢雯审视地看她,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不常出门,所以担心三姐姐……”
谢霏也笑着对谢雯:“哪里有什么事,是琳琅胆子小,待明日我去尝了状元楼的菜色,若是果真美味,改日咱们姐妹定一桌席面,同去品尝。”
谢霏说着朝谢雯眨眨眼,谢雯便知道,那家酒楼便是谢霏买的铺子了。
姐妹们又说了几句,各自回院子,谢霏立刻吩咐珊瑚出去找虎儿,在酒楼里做一些安排,这边也和月娘商议,若无事便罢,若是有什么事,便看情况按照计划行事。
第二天谢霏说出去买书,带着谢雯一起先去了笔墨铺子,让沈掌柜去找了米铺刘嫂子,把米铺签好契书做了交接。
刘嫂子满面愁容。
本来谢霏第一次已经看出那孩子似乎有些呆痴,刘嫂子说这些日子越发严重了,他们夫妻四十来岁才得了这一个儿子,便是倾家荡产也要给孩子治病。
之前一直吃着药,以为会好转所以拖延着,这时见孩子要不认得人了,才慌张起来,想卖铺子又怕被东市令盘剥,这才偷偷来找谢霏。
铺子交割完毕,刘嫂子十日内会腾出铺面,谢霏收起契书便和谢雯要离开,刘掌柜却抱着儿子从后面跑出来。
“狗儿娘,狗儿这是……这是发羊角风了!”
刘嫂子脸色瞬间惨白,伸手抱过狗儿,只见狗儿闭着眼嘴唇泛青,嘴角流出白沫身体不断抽搐。
“快去找神婆,我的狗儿啊!”刘嫂子哭喊起来,六神无主地抱着狗儿在地上转,刘掌柜跌跌撞撞跑出去。
谢霏这时反倒不好离开,见狗儿牙关紧咬,不由有些担心,这分明就是痫症,百姓们不懂常以为是鬼神附体,发了痫症便去找神婆神汉,往往延误病情。
犹豫片刻,谢霏见狗儿不见好转,伸手从谢雯头上拔下一枝金钗,朝着刘嫂子走过去。
“这是痫症,再不救治恐怕等不及神婆来了,我粗通医术,或可暂时缓解。”
刘嫂子眼见得狗儿脸都开始发青,身体抽搐得僵直,虽然不信任谢霏能治好,可是总比眼看着不管要强,便连忙点头让谢霏看。
谢霏也不多说,让刘嫂子拿来烛台点燃,金钗微微烧一下,凉下来便扎了狗儿的几个穴位,都扎得冒出深色的血珠,狗儿的抽搐居然停下来,脸色也慢慢好转。
“啊呀,真的好了,我的狗儿啊!多谢姑娘救了我儿一命!”刘嫂子语无伦次地道谢。
谢霏见狗儿慢慢睁开眼睛,知道没什么大碍,也不愿再多说,便和谢雯告辞离开。
“三妹妹,你分明懂医术,为何这些年却从不碰医书,身边的人染疾你也不肯开方子?”谢雯是看着谢霏长大的,幼时的三妹妹就像是一个百宝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人惊喜。
她喜欢读书,却不是死读书,从书上看到的必要去实践,只是因为她过目不忘,所以看过的书在实践时也比常人快得多。
无论是医术算学堪舆甚至君子六艺的射御,只要是父亲教授过的,她都能举一反三,想法也是天马行空,让父亲都叹为观止。
所以谢霏最初不但能治疗寻常的寒热之疾,就连府中有个下人的陈年旧疾,都被谢霏治好了,只是自从父亲过世,谢霏再不碰与医术相关的东西。
“我不擅长的事何止一件两件,我连父亲是什么病症都未看出来,读那些书不过纸上谈兵,何必再去误人。”
谢霏低声回道,眉眼垂下来。
“父亲的病是特例,就连那些太医都未查出是何病症,你为何如此苛求自己?”谢雯恍然大悟,原来谢霏的心结在这里。
“凡事有果必有因,父亲的病症之谜一日不解开,我一日便不敢妄言学过医术。”
谢霏的眼前仿佛又出现父亲口不能言,深深凝视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