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秦秋的心跳的很快。
尤其是想到瑾叔曾经对她们母女的好,再联想起他的抛弃,恩怨交织的情绪让她浑身筋骨都崩得极紧。
如果容二叔真是瑾叔,她真的能做到平静地质问他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吗?
她真的能淡然地去跟他讨论容家家族可能存在的遗传病吗?
秦秋紧张得手心冒汗。
与她十指相扣的容枭自然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带她去见二叔的整条路上脸色均是黑的。
容枭毕生都只在二叔面前有容貌焦虑和自卑,秦秋看了二叔的脸,以后再来看他,会不会产生落差……
沉闷半天,他忽然停下脚步,很认真地问:\"你是从谁口中听说过我二叔的?\"
他真想让那个大嘴舌去天桥下乞讨十天半个月!
但秦秋的回答令他彻底噤声。
\"奶奶说的,怎么了?\"
容枭神色凝滞,\"没事,随便问问。\"
内心暗咒,奶奶现在做事越发没有边界感,在一个有夫之妇面前提二叔的容貌干什么……
秦秋不知道他假想出来的内心戏,她主动拽了拽他的手,表示催促。
容枭没有理由再推拒,来到了后院一间独立的屋子里。
他们抵达的时候,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有医生?你二叔生病了吗?\"
秦秋的担忧写在了脸上。
容枭解释:\"他是奶奶给二叔特意配的专属医生,总共有三个专属医生,轮班照料,这只是其中一个。\"
秦秋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更多的是不安。
三个医生轮班照料?
这是什么情况?
随着他们的走近,那间小屋的内饰展露在眼前。
这间屋子也是中式的宅院设计,占地不大,约五十平米左右,原木风格的装饰加上里面挂着许多书法大作、藏书竹卷,使得屋内洋溢着清新淡雅的书香、竹香、墨香。
似是还配置了恒温和新风系统,走进去后一丝丝凉爽而舒适的微风轻轻地吹拂着秦秋的脸。
秦秋眼睛凝着房屋正中心的一块巨幅屏风。隔着屏风看向前方,一张大床以及上面躺着的人,轮廓依稀可见。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尖战栗得越发厉害。
思想在激烈斗争。
会是瑾叔吗?如果是的话,他还能认出她来吗?
即便是认出她,他会跟她相认吗,会向她解释当年离开的原因吗……
种种疑惑涌上心头。
紧绷的手由着容枭牵动着,她那双如灌了重铅的双脚沉步绕过屏风。
眼里的紧张攀升到极点,随着床上的男人一点点映入她眼帘,又陡然地骤降。
刹那间,所有的情绪都被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尽的震惊!
床上的男人优雅安静,穿着一套精心搭配的素色棉麻服饰,展现出非凡而文雅的气质。
黑色的头发整齐地梳理,展现出他若隐若现的额角。
五官精致而立体,眉如墨色的羽毛般优雅弯曲,鼻子高挺笔直,线条流畅,肤白皙如雪,柔滑细腻,仿佛经过仔细雕琢的玉石,没有一丝瑕疵。
他像是一个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男神,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魅力,整个房间内所有的人和物仿佛瞬间变得模糊失真。
她的目光全部被他吸引住,因为这幅如同艺术品般令人惊艳的容颜,正是瑾叔!
容枭见她这副失了魂的神态,心头不悦,但面对二叔,他也只能压下这份沉闷。
他清了清嗓子,对床上的人温和道:\"二叔,今天我带我媳妇,秦秋,来看您了。\"
秦秋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被爆出来,心口如被巨石砸了下。
瑾叔是知道她的名字的,这么一来,就算是他认不出自己长大后的面容,也应该想起她了?
但意外地是,床上的男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仍旧睡得沉沉的。
她困惑地问容枭:\"你二叔……睡着了?\"
容枭解释:\"二叔他动不了,也没法做出回应。不过没关系,我们说的话他听得见。\"
\"动不了?\"
秦秋更加不解,突然注意到容瑾的肚子上插着一根管子。
她瞳孔剧烈一缩,一般的疾病不需要插这种管子,除非是……
\"二叔在六年前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容枭的话将秦秋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击碎。
植物人……
六年前?
秦秋忽觉头顶落下了一道惊雷,劈得她头皮一阵麻,所有的思绪都蓦地一空。
她从六年前来到京都就幻想过和瑾叔重逢会是什么心情。
妈妈的怨,她的恨,无时无刻不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哪怕他亲口告诉她们,他变了心,不想跟她们继续待在乡下,她也认!
只要他说清楚,她不是非得恨他!
可秦秋怎么也没想到等待这么多年的答案,竟然是……瑾叔在六年前就变成了植物人?
秦秋的心搅成了一团,难抑制的悲痛和渴求疏解的急迫,交织在她的脑海。
六年前就出了车祸,而他离开妈妈那会也就六年半而已。
也就是瑾叔离开她们半年后就出事了,那这个二婶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她的牙齿禁不住战栗,嘴里发出的音节在微微发抖:\"二叔和二婶,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呢?\"
她试图寻找那个无法从容瑾口中获知的答案:当年他抛弃她妈妈,是不是为了跟现在这个二婶结婚。
容枭侧眸,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狐疑,但仍旧直言:\"十六年前就结婚了。\"
听到这个答案,秦秋脚底一个踉跄。
容枭立刻伸手抓紧她的胳膊,让她不至于跌倒,语气里带着审视意味,问她:\"秦秋,你怎么了?\"
秦秋眼底涌出两抹湿润,嘴皮轻颤,\"没怎么,只是觉得二叔和二婶情比金坚,不离不弃,真是令人……羡慕……\"
想起了容家的家族秘密,再联想到妈妈的绝世医术,她强忍心中炸裂般的痛楚,向容枭应证最后一丝心里的猜测。
\"你二叔,应该去寻过名医吧,不然……他现在还活着,不是个奇迹吗?\"
听她这么问,容枭眸光一沉:\"是,二叔当年发现九鹊的踪影之后便消失了很多年,奶奶派我满世界去寻他下落都没能把他带回来,后来还是奶奶发布自己病逝的假消息,二叔才回家。\"
\"我推测应该是九鹊把二叔治好了,只要我也能找到那个神医,容家这些年的病因自然就能迎刃而解。\"
秦秋嘴角颤抖得发麻,潋滟的泪目久久凝望着床上的人。
她的心似跌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直到过了许久,嘴唇忽地释然一笑。
原来,从她四岁到十二岁,她和妈妈都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的瑾叔爱上了妈妈,更像爸爸一样地疼着她、爱着她。
那场梦,她和妈妈都当了真。
后来梦醒了,妈妈为了梦里的男人傻傻地等了一年,她也对那个\"爸爸\"恨了很多年。
最终现实告诉她,那个全身上下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的男人早就有家室。
他之所以缠在妈妈的身边,用尽心思哄妈妈,哄她,仅仅是为了……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