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契坐在公交车上,靠窗边的位置被他占了,窗外的车水马龙飞驰而过,他却无心欣赏。
行车颠簸,摇摇晃晃的好像温暖的襁褓。司契在这平和的气氛中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线索在处理完郑橙的事后就断了。没有任何提示告诉他,下一步该去哪里。
而从郑橙那儿得到的信息没有给他丝毫的头绪。他仅仅知道自己杀了人,却完全不知道这和他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个解谜游戏有什么关联。
主线任务是什么?如何通关?
他一概不知。
也许是线索给得不够,也许是他遗漏了重要的细节。不同的原因,但结果是一样的,就是他接下来想要解谜,只能连蒙带猜。
比如此刻,在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公寓周围晃荡了半天后,他选择去公司上班。
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有一定道理的。
在他的记忆里,他过往的生活是家和公司两点一线,可以说,这两个场景是最容易留下属于他的线索的地方。
家里已经被他搜过一遍了,公司是不是也得搜一遍呢?
头痛。
司契叹了口气,脸色发苦。
他其实不擅长解谜。
记忆里,他和郑橙还没有分手的时候,郑橙经常拉上他去玩剧本杀。那时候,郑橙的现任男友也会去,美其名曰是她的“男闺蜜”。
而司契,在剧本杀店里,从来都是无所适从的。
实验中复杂的数据他能有条不紊地梳理,但剧本里无厘头的解谜常常让他晕头转向,毫无逻辑的字母和数字游戏逼得他叫苦不迭,他不懂规则,也没人跟他讲。
他从来都是个过客、局外人,被一层无形的壁障隔绝在世界之外,无能为力地看着、听着屏障里的郑橙和“男闺蜜”的眉飞色舞、欢声笑语。
但现在,不像玩剧本杀一样他可以选择置身事外,他不得不解谜,为了通关,为了活下去。
公交车上的电视正在播放一则广告:
“还在为亲人过世、爱人离去而伤心吗?购买‘灵魂容器’,将你最爱的人的魂魄装入其中,随身便携,永不分离!”
明明是热情洋溢的广告词,却让司契没来由地感到脊背发凉。
‘随着科技的进步,连灵魂这种存在都能被冷冰冰的容器存放,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悲。’
‘活着的人一厢情愿挽留死者,谁会管灵魂是否愿意滞留世间呢?’
司契脑海中,相关的记忆一一浮现。
研发和生产灵魂容器是永生科技公司的重要项目之一,他曾经是研发组的组长。
不过后来,他对灵魂容器的未来感到悲观,便开始消极工作,自然就被撤职了,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技术人员。
广告后紧跟着的就是一则新闻:“就在昨晚,一28岁小伙分手后杀死前女友,将她的灵魂装入‘灵魂容器’……”
记忆中,关于“灵魂容器”的负面新闻源源不断。
但因为资本的推动,“灵魂容器”的买卖依旧肆无忌惮,未曾被禁绝。
司契不止一次在内心自言自语:如果这种东西没被发明出来就好了。
“灵魂容器?”司契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失去作用的玻璃容器】这条线索上,他想起来了,那个玻璃容器,就是使用过后的“灵魂容器”!
“我杀了人,然后把死者的灵魂装进了灵魂容器?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司契皱着眉,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我之前在房间里找到了两个使用过的‘灵魂容器’,也就是说,我杀了两个人。一个是郑橙,还有一个是谁?”
“既然我把她们的灵魂装入灵魂容器了,那么我看到的鬼怪是怎么回事?”
逻辑链存在较大的断层,司契在分析了五分钟后,索性放弃思考。
想不明白的事儿最好不要想,免得预设答案影响后续判断。
“现实站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报站声响起,司契起身走向后门。
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他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不过这没什么,不过是游戏而已。
“希望公司里能有新的线索吧。”
站台后,就是司契任职的公司——永生科技公司。
永生,并不只是一个噱头。
公司尝试着使用各种科技手段以各种方式延长人的寿命,包括通过器官移植提高生理寿命,将大脑和机器人嫁接提高意识寿命,以及——将灵魂装入“灵魂容器”提高情感寿命。
作为短生种,人类千百年来维持着追求漫长寿命的热情,而科技的发展成功用金钱将这种原始的热望量化。人们高呼“上帝已死”,疯狂地窃取神明的权柄,并满怀傲慢地宣言:“这是最好的时代。”
很可笑,但也很真实。
……
永生科技公司的建筑物是一栋封闭的楼房,外层的钢筋玻璃折射着冷冽的光,透出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科技感。
司契走进怪物一样高大的建筑,穿过一楼大厅,径直走到电梯口。路上,他与几位穿白色研究服的工作人员擦身而过,他们都不曾给予他一个眼神。
冰冷,遵循着固有程序行事,如同机器——这就是现代人。
司契进了电梯,显示楼层的数字飞速变化,在“9”时停留。
九楼,是他工作的楼层。
司契穿过走廊,推开办公室的门。
“哟,大少爷,又迟到了?”
前脚刚踏进办公室,他就听到了嘲讽声。
说话的是个面相刻薄的青年。司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相关信息。
林田,他的同事,是现代社会里少见的,没有被工作填满生活,平时喜欢找别人麻烦当作乐子的家伙。他嫉贤妒能,还喜欢打小报告,不知怎么就盯上了司契。
这种人就像臭虫,黏上了甩也甩不掉。即使甩掉了,那种恶心的感觉还是会存在。
过去的司契对林田有很多怨怼,但一直以来敢怒不敢言。
现在不一样了。
司契一面惊讶于自己过去的软弱,一面眉眼舒展地笑着:“小林啊,还不给本少爷倒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