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各种思绪一闪而过,却只花了不到一秒时间。司契目光流转,毫无芥蒂地看着玩家们,温和地打了声招呼:“你们好啊。”
无论如何,杀死其他玩家都是下策。
一来,副本里的各种任务和解谜总得分担着做,一个人做绝对会累死,他还指望其他玩家当工具人帮他收集线索,方便他破解世界观白嫖积分呢;
二来,万一有玩家开了直播,“司契杀了某某某”的消息就会传播出去,相信用不了多久,“司契”这个名字就会成为不少玩家的眼中钉。
为了之后的游戏体验,司契可不想像常胥那样仇满天下。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司契笑着说。他对所有人都面带三分笑,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其余玩家直勾勾地盯着他,显然已经想起了他是谁。
毕竟,他之前TE通关《致爱丽丝》副本,动静闹得很大。
没见到司契之前,这些玩家都以为,敢于单独行动的肯定是个经验老道的资深玩家。没想到,竟然是个新人!
一周之内,“听风”公会早已查实,没有任何一个榜上大佬重开,这足以证实,司契是纯得不能再纯的萌新。
“你的脸怎么回事?”平头男问道。
司契现在的脸真的很恐怖,绑带乱七八糟地缠在头上,使他乍一看就像个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木乃伊。
“我有仇人在游戏里,我怕被他认出来。”这是司契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玩家们都接受了他的说法。尽管他们很想问一句“你仇人不知道你的名字吗”,但在团队副本里,不对其他玩家在现实中的事刨根问底是基本的礼貌。
大叔率先道:“司契,我是天下的成员,我们会长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公会,我们可以转让一个普通级武器给你。”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诡异游戏第一大公会“天下”的成员,有骄傲的资本。
司契横空出世后的七天里,天下已经展开了好几轮调查,最终确定,司契就是个没有后台和背景的纯新人。
这样的新人,偏偏又有极强的解谜能力,是怎么都得想办法拉进他们公会的。
他们刚得到内部消息,一年后诡异游戏会开启公会战,考验公会各个方面的实力。“天下”公会其他方面都不错,解谜这块却是短板,最需要的就是解谜型玩家!
如果这个新人拒绝的话……
大叔眯了眯眼,看向司契的目光多了几分考量。
天下得不到的人,也不能让其他公会得到。没有后台的新人,杀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司契反应很快,从大叔的语气中,他立刻推断出了“天下”掌握的信息。
对方很有可能只查到了,他是个刚入游戏的新人,而对其他信息一无所知。
这样的话,就方便了……
“好啊。”司契在看到大叔的眼神后立刻知道了他的想法,当下笑道,“‘天下’是诡异游戏排行第一的大公会,能被这样的公会看重,是我的荣幸。不过现在说这些有点早了,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出去,再谈加入公会的事也不迟。”
活着出去。
有“独狼”的存在,这可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加入公会是不可能加入公会的,但要是因为拒绝邀请而引来不必要的敌意,这就麻烦了。
倒不如先用话术吊着人家,给他们以幻想……
至少这个副本可以平平稳稳地过去。
“好,那我就预先欢迎你的加入了。”大叔笑着说,显然在他看来,司契加入“天下”公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其他玩家看向司契的目光都带着喟叹。
这个新人虽然解谜厉害,但还是涉世未深啊,竟然这么轻易就上了“天下”的贼船……
谁不知道“天下”向来吃人不吐骨头啊?
“你擅长解谜,但这个副本是综合型副本,解谜比重不大,反而对战斗要求较高,总体来说对你很不利。”大叔看着司契说,“你又是新人,没有强力道具傍身,接下来最好还是听我安排。”
在玩家们的普遍认知里,擅长解谜的玩家肯定是武力废渣,毕竟诡异游戏筛选玩家是有一定标准的,文武双全的玩家实力严重超模,肯定不会被选进游戏。
现在榜上那些所谓的“文武双全型玩家”,多数是进入游戏后,通过各种道具和加成弥补短板,才成长成这样的。
‘其实我是武力型玩家……’
司契在内心吐槽着,却并不打算纠正其他玩家的认知。
有“独狼”存在,他的实力暴露得越少越好。
“独狼”以全灭玩家为目标,肯定会优先对付实力强横的玩家。
敌暗我明,司契虽然不擅长解谜,但是并不愚莽。他向来小心谨慎,是万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的。
当下,司契眉眼弯弯,点了点头:“嗯,那就劳烦于哥照顾了。”
他表现的完全是一个乖巧的新人该有的样子。
寒暄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
大叔问:“你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来和我们会合?你单独行动的那段时间遇到了什么?”
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任谁都不会相信,一个新人胆敢脱离大部队,自行探索副本。
司契目光坦然,说:“我迷路了。”
这不算是假话,毕竟在他的身份介绍里,他确实因为手机没信号,迷路过一段时间。
“我的身份是‘绝症患者’。身份介绍里说,半个月前,冒险家邀请我来永生村寻找治病的方法。我性格孤僻,所以没和他同行,进山后手机没了信号,我就迷路了。”
司契牢记着自己“萌新”的身份,这会儿生涩地念着自己的身份介绍。
他自然不会将所有信息和盘托出,副本里从来没有真正的队友,更别说还有“独狼”的存在。
他讲的,都是那些很容易就能被其他玩家提前知晓或者推理出来的信息。
比如他的“身份”,其他玩家只要用一下排除法就能知道。
再比如他和“冒险家”的关系,不说别的玩家,“冒险家”自己肯定知道。
他这段话一出,其他玩家看向他的神情有些无语,显然差不多都相信了,他是个虽然擅长解谜,但没有副本经验的新人。
大叔不忍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玩过剧本杀吗?”
司契默默地点头。
“那我这么跟你讲吧:这个副本有点偏向于扮演类,分配给你的身份,你可以类比为剧本杀里不同的剧本。”
大叔娓娓道来。
“你需要记住,现在你就是‘绝症患者’,而不是玩家。千万不要使用‘我的身份’‘身份介绍’这种第三方口吻,太出戏会影响到副本评级的。”
司契受教地点头,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大叔。
其实这些机制他都明白,在游戏论坛里潜水三年不是白混的。
但不装得像点,怎么取信于人?
“你这个身份有什么效果吗?”大叔问。
“负面效果是体能特别差,正面效果是可以驱鬼,某些时候还能和鬼怪交流。”司契的声音透着虚弱,好像他真的缠绵病榻许久一样。
他不打算隐瞒身份效果。因为他迟早会用到他掌握的那些驱鬼的法门,身份效果恰好能为他的能力提供合理的解释。
大叔目光幽深,评价道:“很有用的效果。”
司契立刻发挥演技,目露欣喜之色。
白毛男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插嘴问:“司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触发了任务节点?”
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啊!
“我在树林里乱走,最后到了副本的边界,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屏障。”司契的话半真半假,“之后我就被传送到了树林外,远远看见了村庄的灯光。我起初没敢走进来,后来倒计时快结束了,我才进来。”
其他玩家面面相觑:就这?
司契隐去了很多细节,包括屏障上的触手,也包括他感到的那缕诡异的熟悉感。
他说完,神情带上了后怕:“那个树林特别黑,还有很大的雾,我差点儿以为我要死在里头了。”
听了这话,平头男陆宜晨安慰他说:“你是解谜型新人,战斗能力弱,遇到这种情况害怕是难免的。接下来几天你就跟紧于哥,他已经过了十个副本,很有经验。”
司契看了眼大叔,乖巧地连连点头。
他放下背包,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问:“我可以在屋子里贴一些东西吗?”
什么东西?美女海报?
玩家们疑惑地看向司契,只见这个新人拉开背包拉链,从里头抓出一把黄符,贼兮兮地笑着:“这种乡村恐怖副本,不贴点符纸我完全没法安心。”
众玩家:……
“你贴吧,小心点,别触发什么。”大叔脸上写满了无语,但还是应允了司契的请求。
司契做出感激的表情,兢兢业业地将符纸贴遍木屋的各个角落。
看着司契那认真的模样,其他玩家一时间竟然有了“那些符纸可能真的有用”的错觉。
怎么回事?他脑子有病我怎么也跟着有病了?这就是些街边摊骗人的玩意儿,又不是诡异游戏的道具,怎么可能有用?
众玩家开始怀疑人生。
“诡异游戏的副本里,晚上超过一定时间没躺到床上,容易引来鬼怪。大家都早点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大叔拿出了领导者的风范,轻咳了两声,说道,“楼雨熙,你给司契讲一下我们之前讨论的结果。”
司契刚好贴完了最后一张符纸,摆出一脸虚心听讲的模样。
楼雨熙见状,拿出厚厚的笔记本,翻到中间一页,读了起来:“冒险家是陆宜晨,正面效果是可以免疫一次鬼怪施加的致命伤,负面效果是容易触发诡异事件;
“科学家是于卫元,正面效果是能够判断副本内物品的年份,负面效果是无法看到没有实体的鬼怪;
“旅行客是我,正面效果是不会成为鬼怪首先针对的对象,负面效果是较难取得村民的信任;
“投机者是程广,没有效果。”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共享信息,很显然,程广隐瞒了自己身份的效果。
“真是一个愚蠢的投机者啊……”司契瞥了已经坐在床边的白发男一眼,绷带下笑容戏谑。
在团队副本里,明面上表现得不合作绝对不是聪明的选择。一旦遇到危险,这种看上去就很自私的人,很容易成为团队优先抛弃的对象。
白发男察觉到了司契的目光,没好气地问:“你看我干什么?”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带着审视和考量的眼神了,好像要把他一层层剥透,再踩到泥里……
司契感受到了白发男的敌意,笑着说:“你好看。”
其他玩家:这个新人看上去也不是善茬啊……
楼雨熙继续讲道:“于卫元说,鬼婆说的‘笛声响起莫跟去,入夜不看山神像’是这个副本的死亡规则,我们要尽量遵守。晚上塞住耳朵,靠墙睡。”
司契闻言,点头表示认同。
他心里已经对大叔的实力有了大概的估计。这位老玩家,估计是一路苟过来的。
副本里,这些看上去很诡异的规则,很有可能蕴含着重要线索。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一味逃避只会让副本进度停滞不前。
要是前期收集的线索不够,等到副本的末尾,密集的死亡点接踵而至,玩家能不能活下来完全看脸。
像永生村这个副本,还不如趁前期没有太多死亡点的时候,听听笛声,看看山神像,看能不能触发些什么。
其他玩家只看到司契的眼神一瞬间纠结了起来,他们只当他是忽然听到太多信息,还没有完全吸收。
实际上,司契是觉得头痛。
“本来以为有个老玩家领队,我可以躺着赚积分……”
“现在看来,我还得像上个副本那样,累死累活地收集线索啊。”
“不,比那个副本更艰难,我还得想办法找出‘独狼’……”
司契躺在床上,双目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