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契推开门,便看到了鬼婆那张笑容可掬的老脸。
不知这老人家是不是记性不好,这么快就忘了玩家们不想干活的事儿了,此时又恢复了初见玩家时的热情。
“你这孩子,这次终于没迟到。”沙哑的声音好像在开玩笑。
司契打量着面前的身影。
只见穿着黑色镶银衣服的鬼婆提着一盏灯笼,白纸包着里头青色的光,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穿了这身行头,鬼婆自然是更加像鬼了。
“您来找的我,我怎么会迟到呢?”司契笑着说,“您老人家亲自来带我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对待任何人或者鬼,他从来都带三分笑,有时是笑着打招呼,有时是笑着打得对方魂飞魄散。
鬼婆也笑了,发出“嗬嗬”的声音,她抬了抬手,将手中的青色灯笼提到司契眼前,说:“不是我来带你,是它来带你。”
司契垂下眼帘,看着那印着触手印记的灯笼,里头青色火焰好像有了生命,正不停地跃动。
又是触手印记……想不到才短短三十七年,山神就把这个永生村里里外外都刻上了他的痕迹啊。
“原来如此。”司契伸手从鬼婆手中接过灯笼,眼前忽然浮现出一行行银白色的字迹。
【名称:幽冥青灯】
【类型:道具】
【备注:你可以试着向它许愿,当然它是不会搭理你的。它的唯一作用,大概是引路吧?】
这是这个副本里出现的第一个道具!
诡异游戏多人副本的评分,是要参考获取道具数量的。
而现在,白送道具就相当于白送积分。
‘是风险越大,收益越大的意思吗?’
司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鬼婆那张老脸在他眼中也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当下,他的态度更为礼貌:“请问这个巡夜,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都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司契这么个表现,鬼婆自然不会和他为难。她说:“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进房子。”
奇怪的要求。
“进房子会怎么样?”司契追问。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鬼婆的目光忽然冷冽起来,“进了房子,就是违反了巡夜的规矩。违反规矩的人,不管是谁,都会死。”
“这样啊……”司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好好干,我们村不要没用的人。”鬼婆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显然对司契的贸然提问十分不满。
司契坐在木屋门口,梳理着和鬼婆的对话。
半晌后他古怪地笑了笑:“不进房子,那么我坐在房屋门口可以吗?”
当然,他只是这么一说。
他进游戏是为了刷积分,要想多拿积分,就得积极探索副本。
不过在开始巡夜之前,他还得做一些准备,以确保其他玩家接下来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不出意外的话,不到最后关头,这些玩家是见不到他了。
……
“阿绯啊,帮阿婆捡一下那件衣服。”不大的木屋里,阿绯祖母颤颤巍巍地扶着床,躬着腰,但她僵硬的身躯到底无法做出更大幅度大动作,“阿婆年纪大了,人不中用喽,腰都弯不下去了,不知道哪天就要入土喽……”
她说着“呵呵”地笑了,这是她这个年纪的老人最爱说的玩笑话。
阿绯已经走到了行尸的近旁,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红色裙衫,折好后放到床边。
她听到那句玩笑话,眼睛有点湿润。她贴着老婆子的耳朵轻声说:“阿婆您不要说这种话,您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的,您会……真正地活着的。”
她好像在刻意压抑着什么情绪,因此声音显得有些含糊。
行尸笑着,僵硬地摇着头:“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这世上,除了神,谁能长长久久地活着啊……到一定年纪,死喽,埋喽,烂喽,你在阿婆的坟头上种一棵树,什么时候想阿婆了看看,就够啦……”
“阿婆您不要再说了!”阿绯忽然提高了音量,声音中带上了哽咽。随即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低声道:“对不起,我刚刚只是……太害怕了。”
“咚、咚、咚!”
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敲门声,不太真切。
阿绯祖母偏着头,缓缓地说:“阿绯啊,是不是来客人了?你去看看……”
……
司契提着灯,站在门口处静静地等着。不一会儿,门开了。
阿绯的笑颜迎了出来,为这漆黑的夜添了一抹亮色。
“司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阿绯笑着问。
司契略显局促地说:“我这不是被鬼婆安排了份巡夜的差事嘛。我初来乍到的,也不认路,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幅村里的地图?”
“地图啊……”阿绯歪着头似乎是在思索,几秒后她展颜一笑,“我给你画一张吧。”
十分钟后,阿绯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图纸出来,递向司契。
“真是太感谢你了。”司契接过地图,展开后拿到空中看了看,道,“你画得真好!百度地图都不一定有你这图这么详细!”这话当然是在瞎扯淡,司契说完,认真地看着阿绯的眼睛,观察她的神情。
阿绯的目光中闪过疑惑:“什么是‘百度地图’?”
司契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问:“阿绯,你该不会从来没出过这个村子吧?”
“是啊,”阿绯低下头,说,“我一出生就在村子里,从来没离开过呢……”
“这样啊,好可惜,外面可是有很多有趣的事物呢……”司契眯了眯眼,先是脸色黯然,随即粲然一笑,“要不这样,等七天后山神祭结束了,我带你下山去看看?”
阿绯看着司契的眼睛,笑着说:“司契你忘啦?离开大山的人是会被处死的,包括你和我。”
“我也不能离开吗?”司契反问,“我可不是你们村的人啊。”
阿绯默然无语。
司契又问:“所以,你们村从信奉山神以后,就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吗?”他特意在“一个”上加了重音。
“没有。”阿绯摇头,“没有一个人。”
她重复着,说得斩钉截铁,好像是要说服别人相信一样。
“你可不要骗我啊。”司契闻言,眉眼弯弯,开口却是一种开玩笑的语调,“谁骗人谁是小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