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匠铺,面容可怖的银像站在工作台前,高举着手中的铁锤打砸着台上的铁块。
大叔和平头男苦着脸,站在银像的身后。平头男负责拉风箱,而大叔则在一旁打杂。
白发男死后,大叔便接替了他的工作。这足可见银匠铺工作的重要性,少一个人都不行。
最后一枚铁块化成了银片,平头男在银像的指使下,将银片收进一旁不知什么材质的桶里。
“你们把这些银片贴到银像上,贴满,贴得越满越好!”矮墩墩的银像命令道。
他说着一把扯掉巨大的黑色幕布,露出下方遮蔽着的白花花的银像。
最多的是山神像,都是一模一样的无喜无悲的表情;接着是鬼婆的造像,还有各种或陌生,或眼熟的人脸,想必是永生村的村民。
在一堆白花花的人脸中,大叔看到了什么,几乎叫了出来。
那是白发男的脸,嘴惊恐地大张着,眼角带泪,是死时的模样!
平头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目光在银像中搜索。
“那边的四个银像,是不是……”
顺着他指的方向,大叔看到了四尊熟悉的造像,有背着登山包的,有身形魁梧的,有留着平头的,有抱着笔记本的……与白发男不同的是,那四尊银像都没有脸。
“这是我们的银像……我们如果不小心,八成也会像程广那样留在这儿。”大叔倒抽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说。
平头男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背着登山包的银像上逡巡良久。他眯了眯眼,神情中多了几分考量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死法不同吧……
他想。
“你们磨磨蹭蹭地干什么?”银像在他们身后呵斥着。
大叔和平头男不敢怠慢,纷纷拿起铜里的银片,对着银像贴了起来。
他们的双手,不知何时,都已经布满了银斑。
“师傅,我可以问一下,贴这些银片是干什么用的吗?”平头男问道。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银像骂骂咧咧,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当然是把我们的灵魂存放封在里面啊,山神大人赐许我们,只要我们的灵魂和银像一同不朽,我们就能不死不灭,获得永生。”
平头男点头表示了解,他思索着问:“如果人已经死了,灵魂封在里面有用吗?”
“人死了就死了,封住灵魂也活不下来。”银像说,“把死人的灵魂封在银像里,他就永远走不了咯。”
“原来如此。”
平头男的眼中,不知为何起了阴霾。
司契早在最开始就跟着大叔飘来了银匠铺。
这会儿,他飘在银像间,打量着一张张脸。
他将每张脸都仔细看了过去,最终也没有找到目标。
这里没有阿绯的脸。
……
木屋里,楼雨熙看着司契的尸体出神。
不知道这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啊……
她深呼吸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伸向司契脸上的绷带。
两分钟后,绷带被尽数取下,露出了下面那张交错着血痕,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
楼雨熙:……算你狠。
她没来得及做更进一步的动作,因为门被敲响了。
“嘻嘻,跳祭舞啦!嘻嘻,动作快点哟!”门外,如同指甲划过玻璃的尖利声音响起。
楼雨熙脸色苍白。
三色堇公会放映厅中。
一直不怎么出声的孟雯霏忽然开口:“这个司契,当真有趣。拥有古怪的技能和强大的解谜能力,还有这么一股狠劲,想必未来榜前,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她身旁的晏兰皱眉问:“会长,他不是死了吗?”
“障眼法罢了。”孟雯霏笑着摇了摇头,分析道:
“尸体身上僵尸造成的伤口收缩不明显,出血少,是死后伤,也就是说,身体早在赶来木屋前就已经死亡。一个尸体跑回来告诉队友线索,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必然有搬运尸体的人,那个人还得用司契的声音和其他玩家说话。而能做这一切的人,只有司契自己。”
晏兰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诡异游戏中道具和技能那么多,总有一样可以办到这一切。”孟雯霏淡淡道,“雨熙心乱了,不然她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些。等她出来后,得让她进模拟室磨练一下心态了。”
“那司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团队副本,欺骗其他玩家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孟雯霏盯着银幕,缓缓说道:“我猜测,这局游戏里有‘独狼’。他应该是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决定隐入幕后吧……”
……
木质的祭台远看更像一座戏台。
半身高的方形木台在空地上兀立,其上架起雕镂着妖异花纹的木亭。亭子边沿缠着一圈红绸,在阳光下是血一般的红色。
红绸垂落,上面系着的银铃铛无风自动,发出“泠泠”的悦耳响声。
楼雨熙站在台中央,低垂着头。她着一身并不合身的红色长裙,数根银丝从她的关节处穿过,拉动着她的四肢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远看,她如同一具没有生气的提线木偶。
司契飘上祭台,他看清了操纵楼雨熙的鬼怪。
那是四尊穿着红裙的银像,分别站在祭台的四角。银像的脸上画了腮红,嘴巴的位置涂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诡异万分。
“该说不愧是副本的中期吗?难度直线飙升啊……”司契不由吐槽了一句,“这样跳四天舞,绝对会死吧……”
只见楼雨熙的血顺着银线,不符合物理规则地倒流到银像身上,随即转向,慎入祭台的四角。血珠落下的地方,蒸腾起隐隐的黑气。
这黑气,司契再熟悉不过了。
鬼气!
他迅速做出了判断,转而眉眼弯弯。
“看来这祭台下,有东西啊。”
今晚的目标有了,来这儿把地基给挖开吧。
司契默默地想着,目光再度落在楼雨熙身上,他可以看出,楼雨熙的灵和肉还没有分离。
看来,哪怕是被折腾成这样的惨状,这位姑娘依旧顽强地活着。
“希望她能撑得久一点吧……”
司契看着这一切,目光中没有一丝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