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契背着登山包,扛着铁铲,拦下一辆出租车,笑着告诉司机:“去桐木山。”
司机眯着眼打量着司契的一身行头,嘀咕了句:“咱这一带的墓可不兴挖,最近查得可严了,抓了好几个进去。”
司契知道司机估计是误以为他是盗墓贼了。某种意义上,司机的理解没什么问题,他确实是来挖坟的,不过是挖陆文的坟罢了。
“我是来探险的。”司契维持着亲和的微笑,说,“我要真是盗墓的,敢随便坐出租车吗?”
不想司机用同样的语调说:“小伙子,我跟你开个玩笑你咋还认真了?我要是真觉得你是盗墓的,敢这么和你说开吗?不得偷着报个警?”
司契:……
司机大着嗓门说:“你是去山里挖蘑菇的吧?我跟你说,你们这些外来的人不懂,挖到的多半是有毒的,没毒的都被我们本地人挖了去了……”
司契没有接茬,他拉开车门上了车,将笨重的登山包往旁边一放,半阖了眼小憩。
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从海对岸的总统换届聊到隔壁的寡妇偷奸。司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嗯嗯”地应付着,却削减不了司机的热情。
两人一者絮絮叨叨,一者生无可恋,到底相安无事地到了目的地。
司契付完钱后飞也似的逃离。站在桐木山脚下,被巍峨的石林所环绕,他深吸了一口气,情绪前所未有地复杂。
他先前来过这里一次,是在副本中,身份介绍让他身临其境地体会了一遍登山的过程。但那终究是假的。
如今,他在现实里真真切切地来到这里,副本中的种种经历在他眼前闪回,浅淡的难以捉摸的恐惧自他心底苏生。
现实和游戏的界限将被打破,那是一种将真实和虚假相融的荒谬感,令人患得患失。
湿热气候下树木疯长,遮天蔽日。司契艰难地拣空隙处穿行,他拨开沿途的树丛,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向山顶。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山石掩映的破败村寨撞入他的眼帘,蜘蛛网爬满了各处,和他在副本结局中看到的画面并无二致。
“诡异游戏这是把我安排明白了啊。”
司契挑了挑眉,用铲子将蜘蛛网划开,从寨门走了进去。
村庄显然已经废弃许久,司契一路走来,没看到人,也没看到尸体,甚至没有动物。
他没有像副本结局中呈现的那样去往阿绯的木屋,而是直奔村西。
穿过一座座坟包,司契找到了目标。
他站在一方荒芜的矮坟前,兀自笑了笑:“陆文同志,我来看你了。”
这话多少带点凄凉的意味,司契感觉到了,摸了摸鼻子。他不再言语,高举铁锹,一铲子扎进土里。
……
“常队,不久前有人进去过。”
永生村寨门前,一个穿黑色制服的年轻人半蹲在湿润的泥地上,用手指挑起一片碎裂的蜘蛛网。他看了几秒,起身小跑了几步,对身后领队模样的人汇报发现。
寨门前一共有六人,都穿着黑色制服,胸前挂着不知什么部门的徽章。
为首的是个看上去二三十岁的男子,瘦削高挑,棱角分明,脸上没有流露太多的表情。
他走上前,目光扫过寨门的各个细节,方淡淡道:“是玩家,人数不超过三个。我们进去吧。”
……
村西,墓林。
陆文的坟土不深,几铲子下去,便见到了棺材。廉价的薄木棺材早已在时间和气候的作用下腐烂,淡淡的尸臭萦绕在司契鼻尖。
司契默默地掀开棺材板,里头的尸体面容青黑,隐隐能看出生前的样貌。他只有头颅尚且完好,身体早就腐化成白骨。
“陆文同志,你这是早就预料到了我要来帮你翻案,所以专门给我留张好脸啊。”司契开着玩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对着尸体从各个角度拍了十几张照片。
做完一切,他戴上手套,从棺材里捞出几根头发丝,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瓶子。
司契抬头看了看天,刺目的太阳正悬在头顶,时候还早。
“要不,再去阿绯那儿看看?”
他默默想着,向村东走去。
副本结局中,阿绯的木屋里有两具白骨留存。司契很好奇,现实是否真的会如副本呈现的那样发展。
从村西走到村东,一路上两旁的房屋逼仄地相对,好像在夹道欢迎。这些房屋中都没有村民,哪怕阳光炽烈,依旧无法消解村子的阴森。
阿绯的木屋就在眼前,司契却停住了脚步。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萦绕,不知来由,但他下意识地转身往回走。
他在脑海中复盘着一瞥间看到的景象。
没有蜘蛛网的木门、低伏的杂草……
“有其他人来过!”
在得出这个结论后,其他一切目的都显得不再重要。
什么对诡异游戏本质的探索,对游戏和现实关系的调查,都得靠边。
他的首要任务是生存。不管来这儿的是谁,他都不愿意在对方面前暴露自己在现实里的身份。
心底微沉,司契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乱,他有意压着脚步声,快速且安静地大步走向村门。
“吱呀——”身后传来了木门推开的声音。
司契的心在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心念急转,他有了计较。
“鬼啊!”来人只见背着登山包的青年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狂奔起来。
司契跑出没几步,便用左脚踩了右脚,摔倒在地,滚了一身烂泥。
他瘫坐在地上,神情惊恐地看着身后一步步向他走来的人,泪眼婆娑:“我跟你无冤无仇,不要杀我!”
隔着强行挤出的泪花,他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一身黑衣,年龄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神情却透着冷意。
司契在脑海中快速匹配外貌和姓名,最终没有搜索到眼前青年的信息。
于是,他继续用惊慌失措的目光看着来人。
青年目睹了司契这么一套无比自然的动作,眸中浮现出不知是疑惑还是无语的情绪。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递给司契,道:“我是诡异调查局015支队队长常胥,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