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漏了!
可是二哥三哥已经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墨川师叔已经飞剑传书过了告知他们,小九和大家一起参加四明道会后便回少清山。剑书上没有多说,云清与如松亦是以前听师父讲过四明道会,只知道玉台峰的所有弟子按照惯例都是在出月台比试剑法的。
别的且不说,哥哥们都是知道小九的,其他方面她没多下苦功,剑法却是好好练的,为的是她自小就觉得女剑客神气又威风。至于阵法符箓什么的,她是一点就透,有股聪明劲儿,却没下功夫去专门练多少实用的。谁都知道小九要比只会去比剑法!
这趟回来,光顾着高兴,闲聊的时候也是说上清山修炼的各种事,小九没主动提过道会上比试的结果,两位哥哥虽然有些想知道,却也怕是不是小九没比好故而不想说。不想说他们就不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师父当年一举夺魁那是多少年才出的一个奇才,哪里能这样去要求小九?
可是听小九话语里透出来的,竟然比的是阵法?
这是玉台峰没把小九当回事么?
哥哥们可是有数的,师父也是亲口说过,玉台峰的剑法传承得落在小九身上!她竟然没去比剑法?
至于阵法,如松可不会自大到认为小九在他的调教下已经可以力压专攻阵法的上清山金钟峰!
“怎么回事?”云清皱着眉头,作势取出飞剑便要发剑书,“我得请教一下墨川师叔才行,他不知晓师父对你的期望吗?”
“不不不!”幼蕖哪敢让二哥三哥误会墨川师叔,“是个误会!不小心的!”
“怎么会不小心?”如松云清再度默契同声。
“唉,是这么一回事……”幼蕖在两位哥哥逼过来的面孔下败阵,只得老老实实从头开始讲起。
一边讲一边在心里叹气。
她是真的不想说道会上的事儿的。虽然她打败了神剑门,这得意的事迹其实很想给二哥三哥知晓,好让他们高兴一下。
可是,这一说起来,就难免要扯到人家挑战的前因后果,难免就要扯到她是如何被牵扯出来的,难免就要扯到她怎么去比阵法了云云。她又不会略过关键处还自圆其说,多说多错,干脆不提了。
报喜不报忧,实在是因为她不想哥哥为她担心。
哥哥们又太会联想,会觉得她在上清山过得不好,简直处处都有针对小九的坏人。
哥哥们的重担已经很重了,她不想二哥三哥还要为这琐碎的人事担忧费心。
“……就这样……”幼蕖吞吞吐吐地说了个大概,心虚地看向两位哥哥板着的脸,赶紧“嘻嘻”一笑,“怎么都不夸我?我阵法那么好,没辜负二哥你的教导啊!还有剑法,可长脸了,白石弟子的名号可不是虚的!神剑门那截子断剑我藏着呢,我估摸着是蜚兽的角!就等二哥帮我炼制个顺手的小刀啊啥的,对,给你们看……”。
对,二哥对这个感兴趣!
幼蕖正待掏出那截黑色剑刃,就听——
“啪!”如松与云清同时拍在桌子上。
“名门大派,竟然有如此龌龊心机之人!”如松掏出飞剑,他是真的要发剑书,“我这就给墨川师叔传讯,不!直接给红叶师伯!米珠这等小人,就应该直接清理门户!”
幼蕖啼笑皆非,赶紧拦住:“二哥二哥,没什么的,这不是反而成全了我嘛!她那点伎俩,可难为不了我!你别,别!我应付得来!你还是看看我这黑剑是不是蜚兽的独角?”
如松却顾不上看黑剑,什么都小九重要,他手指比比划划,眼看剑书就要成型。
幼蕖叹气,唉,二哥这是没在门派里呆过,心思又多花在不会说话动心眼的傀儡阵法上,对复杂的人和事就格外厌恶,听到这点事就忍不住了。
“三哥,你快拦住二哥呀!”她只能寄希望于一向冷静的三哥。
幸好三哥不负重望,胸口重重地起伏了几下就冷静下来:“老二,你冷静点,这事儿我相信小九能处理好。你看,我们不在她身边,她不就做得挺好?我也相信师伯师叔他们会公正处理,不会亏待小九的。”
“哼!我当然知道,上清山毕竟是上清山,大面儿上是差不了的。可是平时呢?小处呢?那姓米的,道会这样的场合都敢动手脚,可见平时她就有多记恨咱小九!处处使绊子是少不了的了,我不打得她痛,就不能做小九的二哥!”如松声音要冲出屋宇。
“你这样,不是让小九为难么?”云清坚持按住如松的手,“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没有前例,师长们也找不到专门的门规来处置。小九毕竟初入门,若因为她令红叶师伯重罚了徒弟,那米珠还有个姐姐呢!不是更要记恨小九?小九以后在玉台峰难道要处处防备?而且,大门派人多口杂,外人不知道详情的,难免要议论,小九是新人,难免要吃亏。”
如松也不是没有思量的人,只是事涉小九,全少清山心尖尖上的宝贝,他一时气头上来,才冲动得当即要给红叶师伯发剑书。
云清这么一分析,他也冷静了,只是不甘心,一柄剑在手上转得雪花四射,就是不甘心收回去。
幼蕖赶紧将那黑色断剑塞到二哥手里,又接着劝服两位哥哥:
“二哥三哥,从前祈宁之师兄住在少清山的时候也说过,这种人事,亦是磨炼,我总不能什么事就禀报师长,让师伯师叔他们代我出头。我迟早要单独面对这些事的。修道之途何其漫长,若总是顺心,只怕我道心不纯。”
所以啊,就要磨炼,被这些现实中的砺石磋磨得滑溜坚韧,真心要罩上客套,面上要永远带笑,成熟、老练、圆熟,是不是得变成这这种大家都喜欢的模样,才能度过修道界的风风雨雨、沟沟坎坎。
舍不得小九变成这样,可是,不变成这样,小九就要经历更多的磨难,承受更多的伤痛。
只有人习惯了甚至麻木了,才能成长。
可恶的成长!
云清默然,手指甲掐着手心。他和二哥都无能为力,只能让走出去的小九一人面对这些。
“哎呀,我可不会自艾自怜的啦!”小九一手拉着二哥,一手拉着三哥,笑嘻嘻地,“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天真是好,可我也不能总把天真挂在脸上炫耀,那叫不懂事!纯给自己找麻烦呢!临了,还得抱怨别人,嘤嘤嘤,你怎么这么坏?你怎么就不能善良一点?”
幼蕖自己说着就笑了:“我又不是凡间深闺里的小姐!娇滴滴的,受个脸色就哭哭啼啼。我是要飞升的女神仙呢!不堪破这世情百相,我怎么做神仙?要是在一味呵护下长大,便是做了神仙也是个傻神仙!我可不要!”
“是哥哥们着相了。”云清拍着小九的手,语气感慨,“我只想你保住天真是好的,却没想过你成熟长大亦是好的。长大也没那么可难过的,就像春夏秋冬,天道循环,唉,理当如此!”
是啊,天真与成熟,本就没什么优劣高低之分,只是人在不同阶段的表现罢了。
春天的新枝绿叶固然令人心爱,秋冬的霜溜老皮也一样值得赞赏。种树的人,爱的是自己亲手栽下去的那株生命,怎么会因为这生命的岁月积淀而失去欢喜?
如松亦叹气,他心里,少清山所有哥哥的心里,当然觉得小九的天真可爱是最最好的,可是,若小九懂事成熟了,难道就不好?非得要小九简单率直、单纯烂漫,什么事都等着别人出头,她一尘不染,只眨巴着眼睛无辜娇笑,等结果直接掉在她面前,那真的是害了她!
小九什么都是好的!
哥哥们只会更喜欢她更疼她!
“才筑基,就吹牛什么女神仙!”如松刮了刮小九的鼻子,好笑道。
“嗬,二哥,那你就不知道了,我回来路上,真的有人叫我女神仙呢!”
幼蕖一言既出,再次知道了什么叫做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