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根本没察觉到内谷有位元婴真君出来短暂观战,她眼睛被汗水腌得都要睁不开了,累得跟老牛一样直喘粗气,哪顾得上其他?只有小黑豹子对元婴的气息有所感应,它一个翻滚站起来,对着安晓的方向望去。
是那位平易近人的安晓真君啊!黑云儿跟在天獒的后面见过,它的印象里,这是位和少清山凌砄师父一样宽厚的长辈,虽然没跟凌砄那么亲近,但他对它也是挺好挺和气的,并不曾对它多加拘束。
黑云儿摆了摆尾巴,见安晓无声离去,便又趴坐下了,观战才有趣!
“不行了不行了……”
幼蕖哀嚎着一骨碌滚到旁边,堪堪躲过一缕爪风的追击,满身泥灰,乱蓬蓬的头发里又是碎草叶子又是花瓣,还夹杂了不少泥沙,简直惨不忍睹。
叫得也忒惨,就不能把嗓子捏得柔一点细一点么?一点都不像那些动辄就娇呼一声的女弟子。
这还像个女娃娃么?
天獒闭了闭眼睛。
幼蕖只当天獒心生不忍了,急得大喊:“没关系的,前辈!我还能撑一阵子!”
她飞速地掏出一把朱果塞进嘴里,口齿含糊不清地又嚷嚷:“前辈您不用心疼我!再来!”
我才不心疼你!
天獒无力地撑着眼皮,茶杯大的眼珠子显得不那么圆了,在幼蕖眼里,天獒前辈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天獒前辈真是心底慈仁!
“黑云儿,你多向天獒前辈学学!这慈悲之心,这么照顾我们后辈,多好!”
幼蕖感动地对黑云儿碎碎念叨,黑云儿点着头,它也确实这般认为,故而态度非常真诚,看向天獒的眼神满是孺慕仰望。
天獒“呼——”一大口气喷出来,附近的花叶被卷得旋转飞舞。
“啊,天獒前辈您好厉害!您这是指点我灵气虚实转化么?”
幼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学着天獒一呼一吸,又惭愧地笑笑:“晚辈不才,尚学不到位。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偷懒,得多来九叠锦向前辈学习才行。不然可就辜负了前辈的一番苦心了。”
然后后叮嘱黑云儿:“你好生看着,你看前辈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招式,连呼吸之间也可制敌于无形,简直绝了!”
“呼呼!”小黑豹子边点头边重重地呼气,学得煞有介事。
天獒的胸脯明显地起伏了两下。
“是我不好,净唠叨,让前辈等急了!我这就来!”
小丫头胡乱抹了抹脸,不是为整洁,实在是她脸被糊得都视物不清了!
“歘!”
一剑如闪电,又迎面而来。
天獒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挥爪出招。它还未到八级,不会人言,又没法心灵相通,只能任由这小丫头瞎猜瞎蒙地曲解它的心意。
……
幼蕖在九叠锦呆了整整一天,最后实在是累得手指头都动弹不了了,朱果再取不出来,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连睁眼都觉得费劲。
黑云儿不放心地在一旁拱了她两下,只听到人还在哼哼,便放了心,还能喘气呀,那就好!
天獒幸灾乐祸地瞅了瞅累成一摊泥的小丫头,悠闲地往花丛里漫步而去。
幸好它有先见之明,早早将这一片没多大价值的花草给清理干净了,腾出了一片空地,本来是为留给小黑豹子活动用的,没想到这丫头倒是用得痛快。
天獒停下脚步,在花丛里咬住一根青玉般的花枝。
“啪!”
什么物事被丢在了黑云儿爪边,黑云儿低头去看,青玉般的梗子上两片短短厚厚的绿叶托着一枚翠盈盈的果子,气味很清新,感觉到断梗之处有微弱的丝丝灵气。
黑云儿抬起头,天獒前辈一如既往地深沉庄重,只将下颌冲着地上的小丫头微微一抬,然后就踱着沉稳的步子,威严地走开了。
黑云儿歪歪脑袋,体会到了天獒前辈的意思,用小爪子捞起那株灵草,搁到幼蕖嘴唇上。
“等一下……”幼蕖发出微弱的声音,勉强说出三个字,示意黑云儿等她缓缓气再来吃这株灵草。天獒前辈给的,肯定是好东西!她就知道,天獒前辈是疼人的!
见幼蕖说了几个字后就微张着嘴,黑云儿自认为会意,抬起爪子,一巴掌压在了幼蕖嘴上。
就听得惊天动地一阵“咳咳咳”,幼蕖被突然灌入口中的浆汁呛得咳嗽不已。
天獒惊得回头,只见小丫头半张脸上糊的全是青绿色的果肉糊糊,比方才岂止是更加狼狈,简直给糊成了花猫脸!实在是不能看!
天獒的嘴不由咧开了大大一道口子。
黑云儿也吓得跳开了几步,幼蕖撑着坐起来,手无力地指着黑云儿又落下去:“黑云儿,你这小子……”再无力笑骂。
黑云儿见这会幼蕖能说好几个字了,显见是恢复一些了,肯定是它拍碎的那枚果子起了作用,快活得在幼蕖前前后后地连蹦带跳。
幼蕖勉强将嘴边的碎果肉给吸溜进去,其他的,用一连串的洁净术才大致清理干净。她哭笑不得地去抓黑云儿那一身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的黑毛,心里对日后是否能带黑云儿一同出去历险产生了怀疑:就这眼力劲儿,如果自己不能动了,这小子能照顾好自己吗?
黑云儿其实也是个小丫头,但幼蕖习惯了喊它为“小子”。
那绿果子挺有用,很快就有灵力在经脉里流动起来。
幼蕖给自己全身上下打了不下上百个洁净术,两只手飞快地掐诀比划,跟乱蝶穿花一般,天獒看得眼花缭乱,这丫头,若是总这般打斗,确实得使一手炉火纯青的洁净术!不然哪能见人!
看看天色已暮,幼蕖才有气无力地告辞了。
“天獒前辈海涵,我今儿实在是不行了。下次再来哈!不超过十天的,您放心!以后我会常来的!”
十天?
不不不!
还有下次?
还有,常来?
天獒沉默的态度鼓励了幼蕖,她自说自话地又感恩了一番天獒前辈的慷慨与宽容,还有它对后辈的鼓励与提携,小黑豹子跟着“呼呼”附和,本就不会说话的天獒越发一动都不动了。
它对自己的反应很奇怪,它以为自己会愤怒地一爪子将这个唠唠叨叨的小丫头摔出九叠锦,就像对待以前那些心怀侥幸闯入山谷的上清山弟子那样。
结果自己竟然没有?
竟然连一声怒吼,或者以转身就走不配合不动爪表示抗议——都没有!
小丫头拍拍灰尘,上了她那柄草叶子似的什么青梗剑,摇摇晃晃地飞走了。
小黑豹子又凑了过来,“呼哧呼哧”地表示与天獒前辈的亲热之情。天獒伸出一只举爪,将小黑豹子远远隔开,见黑云儿一脑袋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茫然,天獒沉着脸,一爪挥出,小黑豹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准地落入两片花田之外的水潭里,溅起一片水花。
“哗啦哗啦!”
小黑豹子只当天獒前辈在和它闹着玩,开心得在水中扑腾吼叫,兴奋不已。它今儿见到了幼蕖小主人,和幼蕖比划了好一阵,又看到天獒前辈这么疼幼蕖,还陪幼蕖也比划了好半天,它心里欢喜得很,一身精力还没发泄完,便在水里闹腾跳跃,溅起的水花把附近几片花田都浇透了。
清凉的泉水舒服得很,天獒前辈对它真是好!
听着那边哗哗水响和小豹子胡乱叫唤,趴在地上的天獒无力地将巨爪搭在了自己耳朵上,试图挡住点声音。
唉,这小豹子和它主人一般聒噪,一般的傻乐!
算了算了,可能长大就好了,再等几年罢!
天獒认命了,却没想到生出一丝要把这两个烦人精给赶走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