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卢潇潇的豪言,杨鸣抚掌:“卢师姐你真是我辈楷模!”
她自认努力天赋不输男儿,从来家里长辈与荣山派师长也是这样夸她。可是,用了“不输男儿”这样的词,其实已经在心态上默认了男子普遍高出女子一等。意味着她须是女子中特别优秀的,才能和一般的“男儿”比上一比。
而在卢潇潇的认知里,实力与心态根本无有男女之别。
卢潇潇剑术修为她或可有赶上的一日,可其风范傲态如云松高洁,杨鸣真心自愧不如。
“敢问师妹可是荣山派的卢潇潇?”又有人插进来,看服饰是周流心斋的弟子,神貌雅洁,彬彬有礼。
“正是,阁下……”卢潇潇挑眉问道,这人上来就称“师妹”,还不知道长幼如何论序呢!她向来不爱被人献殷勤,态度便有些随意。
“在下周流心斋的傅猷,久仰荣山派‘玉面罗刹’大名!”
胡玉捂嘴,卢潇潇这名头可不太好听,她们关系好,玩笑时说说罢了,可是这傅猷初次谋面就这样称呼,只怕要讨打!
胡玉看了看傅猷的服饰,想起同在周流心斋的那对鼻孔朝天的杨曦母子,心道,周流心斋若都是这样的德性,让卢潇潇削了他们的面子才好!不由大起幸灾乐祸之感。
杨鸣也有些担心这开场白不讨喜,她因为姑母云玲真人在周流心斋的缘故,不想太难看,上前一步,正要分解,却见卢潇潇灿然一笑:
“哈!正是我!”
卢潇潇一拱手,笑得露出一口编贝般的白牙,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女子举袖掩唇含羞的巧笑倩兮,而是直抒胸臆,哭笑由心,毫无遮掩,只是在她身上,便不见粗俗,更显爽利。看她这开怀的样儿,显见对“玉面罗刹”这吓人的外号是丝毫不介意。
傅猷又周到地与胡玉和杨鸣见了礼。
胡玉见没打起来,有些失望,又坐了下去。
“方才听闻几位论及上清山的宗门大比,在下也看了几局,不知可否与诸位交流一二?”傅猷问道,很是诚心探讨的模样。
“交流自然好。哎,你看的哪一局?对了,你们周流心斋的剑术高手也不少啊,你与自家同门讨论岂不是更便利?”卢潇潇直接问他。不是来献殷勤的就好,谈剑比剑她最在行。
“李幼蕖的三局我都看过了,此外,我同时也看了另外几人的比试,各有千秋,上清山果然人才济济。鄙派那边,云玲真人毕竟比在下高出一辈,讨论起来有些拘束,”傅猷含蓄地笑了一下,“傅某也想借这个机会与几位认识一下。”
卢潇潇对云玲真人尚不了解,胡玉与杨鸣却是心知肚明,都道这傅猷也太会说话,和云玲真人那样的人坐在一起,哪里是拘束?只要是个正常的人,听她嚼舌,看她嘴角永远挂着的冷笑,那都会全身难受,从耳朵到每一个毛孔。
而且,杨曦他娘能有什么好话说出来?特别是经历了玉台峰假情书一事之后。
这傅猷估计是实在听不入耳,找不到可以商谈之人,只得出来找同好了。
“你还看了谁的?”卢潇潇问道。
“听闻善信真君收了个不错的弟子,我便也关注了那边的比赛,是位姓田的女弟子。”
“田雨因?”卢潇潇一条眉毛挑得高高,“如何?”
傅猷犹豫了一下,道:“能被元婴真君看中,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许这位姑娘所长并非是在剑法上,对,我看她应该是将比剑作为了辅项,要求便没那么高,一胜一平,也过关了。”
这话答得模模糊糊,胡玉都听明白了,暗笑一声:直接说田雨因剑法不太行就是了!
“田雨因来我们荣山派汇泉堂时我与她见过,剑法尚可,不过贵派都是高才,自然眼界更高一些。她也就罢了,其他人呢?”卢潇潇对其他比剑台只扫了几眼,主要注意力还是放在幼蕖这边,既然傅猷主动提起他看了不少比试,卢潇潇正好通过他了解一二。
“有一位谢小天实力强劲,前两场比试都如摧枯拉朽一般,且手法新奇,不像青空界常有的路数。我观他前两局时,按这锐气,只当他要连胜三局,不曾想第三局竟然折戟在李幼蕖手上。
“虽然李幼蕖传自名师,但谢小天出奇的厉害,与她胜负可以说至少是五五开,最后败得突然,李幼蕖竟然又不是惨胜,傅某是有些意外的。”傅猷略一凝神,提起了谢小天。
卢潇潇没看谢小天的前两局,但是他与幼蕖的比试,她是从头看到尾,听了傅猷的话,倒也佩服他的眼光:
“傅兄果然高明,我看这谢小天剑法也是有些不同寻常,只是未看过他此前的表现,难道傅兄认为他第三局不该败北?我看李幼蕖的剑法高明,胜算本就大一些。”
卢潇潇心里更倾向幼蕖,不论是了解程度,还是情感上,此时听傅猷如此推崇谢小天,忍不住表露偏向。
“我也觉得幼蕖师姐本就该赢,”胡玉跟着卢潇潇后面接道,“谢小天不过是从下方小界来,多半是彼处的剑招心法与我们青空界有些迥异,大家看得眼生,也就觉得了不起了,其实未必。”
胡玉这段时间在上清山都摸熟了,谢小天来自小界本也不是秘密,她随口便说了出来。她对她的幼蕖师姐有着天然崇拜,谁若是有半句对幼蕖的不够认可,她肯定要批之驳之。
“几位且看……”傅猷手里一划,一道银色剑气凝结成形,“谢小天出这一剑时,李幼蕖是这般反击的,其实,还不够完好,角度略偏了,谢小天若紧跟着在这个空隙补上一剑,李幼蕖定然要退后……”
说到这里,几道剑气勾勒出一幅银色的线路图。果然,他所指的区位有一处空门。
“……若是这般,谢小天就不至于突然陷入被动了,胜负就很难说了。”
卢潇潇看着那幅剑气图,沉吟了一下,指着那处空门道:
“我们身在局外,又是事后回顾,所以能纵览全局。可是在当时,虚实莫辨,如何能发现这里其实是个漏洞?而且,即使发现了此处漏洞,谢小天当时剑势已尽,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又怎知幼蕖没有更好的应对?他若勉强扑来,幼蕖她正好以逸待劳,反而可以更快结束战局。”
傅猷眼睛发亮:
“妙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样一看,确实如此,我想得窄了!卢师妹果然见解不凡!上一届四明道会傅某遗憾未曾得见盛况,早闻卢潇潇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若有机会,傅某可否上门请教?”
卢潇潇其实方才那一段话纯属抬杠,她只是不喜欢傅猷对她看重的人提出批评,不料傅猷深以为然,竟然当了真,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