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渊真君法术精湛、性情高洁得有些执拗,这些年修身养性,渐渐和光同尘,表面上淡然了许多,内心的一杆秤却是标准依然没变。世人只看到他如今轻易不对人动火,却忘了他当年气盛之时,一言不合就能拂袖而去,谁都知道的——唉,如今也就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了。
以他善渊的秉性与本事,连掌门请他都要将大义放在口头,从不敢轻慢,结果,江家那个满身铜臭的女人竟然以为他会被一堆俗物打动!
要不是看到满上清山都是江家送过去的红封礼包,善渊真君真要以为这女人是特意来辱他清名的。
“江家做生意做惯了嘛!只当天下之事都是有利可图才能通行的。这无功不受禄,我也不想白受她的礼,我推了一下没推掉,还放在那呢,拉拉扯扯也忒难看!哪天换了好酒我们一起去喝!”善治真君笑着摇头。
上清山的几位掌事真君里,善治和善渊关系亲近,这大约也是江燕儿娘亲送礼送到他门上的原因。
“你是个老好人,看不得人难堪,你收了就收了,广源斋也不差这点钱!”善渊真君没好气地横了善治一眼,他们师兄弟多少年的交情了,话也随意,“我可是直接退了,玄微也不肯收。这女人倒好,直接又去了善施那里,难道她以为拿掌门师兄来压我,我就软和了?”
“哦?掌门师兄怎么说?”善治真君随口问道。
“掌门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才真的是谁都不得罪,反正他也没来找我说话,我只当不知道。但是我听说凝晖峰上上下下都被打点到了,话是说得客气,说什么为上清山千年庆典添彩,人人有份,谁不拿反倒不好意思了。
“其实,你说这,她女儿在我眠龙谷,凝晖峰虽然是掌门一脉,又能干什么事?大约是见掌门没将她拒之门外,大家也没理由拒绝送到门口的好处。这江家,漫天洒灵石,嘿,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善渊语气里有些不屑。他连掌门的话也要挑挑拣拣才听,难道被几堆灵石几样宝贝就能压弯了腰?别人收他不管,他的眠龙谷,偏就容不得那种人用灵石铺路。
“可怜天下父母心嘛!人家爱女在你们手上,心里忐忑,又望女成凤,打点一二也无可厚非。这孩子资质本身就好,你做个顺水人情,应了她,大家都欢喜,反正你和玄微也是要重点培养那个江燕儿的。”
善治真君捋着胡子,慢条斯理地开解善渊真君。善渊师兄这些年修身养性,脾气收敛了许多,新来的后辈都只当善渊真君是个冷肃静深的人。这样愤愤不平的样子还是好多年前他见过,可见真是给气得不轻。
“我们眠龙谷要培养弟子,就是真心培养,难道要说出去是因为我收了江家的好处才对她女儿另眼相看?这让天下人如何看我善渊?”善渊真君挑起了眉,愈发不乐意,“我眠龙谷是何等地方?她拿钱财开路就能通进来了?”
“那是自然不行。若在我大茂峰治下,我也不会因此就坏了公允中正,”善治真君一笑,又转向了大比的话题,“话说回来,这孩子资质不错,这次比得如何啊?我看那江夫人信心满满,估计她女儿不排到前五之列她不能甘心呐!”
“比得如何?”善渊真君听了这话,一挥袍袖,索性将自己面前的那些浮影境尽数击碎,反正他关心的几个后辈都比完了,再看意思也不大,“中规中矩,不能说差。可是,你要说多好,也谈不上。”
这语气有些不豫。也不能怪他,他本来认定了这一批新弟子中有两个绝顶出色的,夺冠也是有望的。而且,两个弟子中尤其以江燕儿更胜一筹,毕竟她比出身贫寒的郑媛起点高、资源好。
因为拔高了期望,现在见她只比普通弟子略好一点,再加上她那不省事的娘亲一番折腾,江燕儿又事事唯娘命是从,善渊真君与玄微真人原先只有些微的不快都难免加深了两分。
再看到别人家孩子又争气又体面,善渊真君愈发添了气恼,可也无奈,他看看四周场合,总算静了静气,指着其他人面前的浮影境道:
“你看了这么多场?心里可有些数了?我觉得,这次前五之列啊,玉台峰的李幼蕖,我们眠龙谷的郑媛,还有金钟峰的谢小天,少不了这三个人!”
这句话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其他真君的注意。他们也都差不多看全了这几个人的比试,也纷纷点头:“其他人还未可知,这三人是果然大差不离的。”
善从的心一热一凉,失望过后又提醒自己:要做一个宽容的好师父,徒儿的路还长着呢!都说后生可畏,未来可期,往远处看!
……
幼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火蒺藜真是棘手啊!听说眠龙谷黄鹤真君的蒺藜星火诡异难缠,莫不是自己遇到的正是这一招?黄鹤真君于法术上悟性超过其师兄玄微真人,故而反于师兄之前早早领悟得道,顺利结了婴。
师父说过,黄鹤的法术与少清山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擅长将几系法术糅合起来施为,若只按照通常惯例去想什么相生相克,反而适得其反。
不管是不是,幼蕖决定先试上一试。
果然,寻常的金刃术砍上去,竟然只砍出了浅浅的几道口子,而且很快那道浅口子就愈合了。那么迅速的一瞥之间,幼蕖瞅见那火蒺藜破开的口子里露出白金之色,说明这火系、木系的法术之中还夹杂着金系法术!
那破起来也很麻烦,不是凭灵力狠冲就可以的。
她又饶有趣味地浇了几阵雨上去,不出意外,那蒺藜上的火不但没有熄灭,还被滋润得“滋滋”作响,枝干又粗壮了几分。
“果然是被金茎吸去了水啊……”幼蕖在自己掌心模拟出一小丛火蒺藜,大受启发。
又用木系法术顺着火蒺藜的根部探去,她微微一愣,“还有这个?有意思!”
这道火蒺藜术设置巧妙,可谓匠心独具,若不好生参悟而只图破解,真是可惜了。幼蕖掌上接连模仿幻化了几次,有了些把握。
眼看这火蒺藜越生越多,很快就铺满了前方,并且挤挤挨挨地往自己身前挤来,若不尽快解决,只怕自己要不断后退,将前面开路的成果都要挤没了!
太狡诈了!
不管是不是黄鹤真君的手段,这道法术的主人果然是个大家!
幼蕖大起佩服之心,兴趣也愈加浓厚了,越难,她越是手痒。而且,她刚刚接连遭遇了几道火术,与自己的所学互相印证,她很有些收获。新旧领悟吻合加启发,令她萌生了不少新的想法,正欲试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