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轫顺着幼蕖所指的方向望去,这里离开冷璧那处未远,还是故楚国地界。
那堤坝泥痕犹新,又有重兵把守,明显是不让百姓靠近水源。
看那些看守水源的兵将披甲旗色,正是小地绎镜里幼蕖所见拥护冷璧的那些老将。
二人隐住身形,悄悄飞下。
“原来故楚国的旱灾是这么来的!”
幼蕖抓下一把带湿的泥石,颇为气恼。
萧云轫也看出来了。
这新筑的堤坝松松垮垮,石头没抹泥浆,土方外仅用两根新砍的树干拦腰,就没打长远的主意,显然是准备随时掘开。
堤坝之内,水波涟涟;堤坝之外,干枯一片。
这水源是被人为堵住了。
“冷玥手下还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老臣旧将,这里似乎就是他的旧部……”
幼蕖才开了个头,萧云轫就领悟到了:
“他们得知邻国出了旱魃后,就有意在本地造成旱灾,挑拨民心。然后冷璧将旱魃引来,假说是当朝天子无道,才引来天谴。他再出手消灭旱魃,博人好感,从而顺理成章地推翻新朝,恢复旧楚。”
果然是萧家的人才,这么容易就摸到了端倪。
他虽然没像幼蕖能从小地绎镜传回的影像里看到部分事实,仅凭前后一关联,竟然也能猜中个七七八八,幼蕖不能不佩服。
“怪不得,这里也有旱灾,却是假旱灾。嘿,这就是帝王心术!黎民遭点灾又算的了什么?”萧云轫冷笑道,却也不算憎恶,只是生气。
要不是此人是冷玥的弟弟,萧云轫早就教训他几巴掌了。
萧云轫虽然也不太管凡人过得好还是坏,但操弄人心、人为造灾,他还是看不上的。
何况这趟是他自己被人利用上了。
幼蕖心里有些戚戚,四处望了一圈。
因为水源断绝,几条细细的支流已经干涸,两岸土地亦见干裂,田垄上枯黄里夹杂着零星的绿意。
不过饥民虽是愁眉苦脸、满面菜色,精神头尚在,远没到千里饿殍的地步,这是受灾的时间还不算长的缘故。
其实故楚国灾情不算严重,更未持久,除了人为把控水源之外,大多是有意讹传造成的恐慌。
到底故楚国这里也将是冷璧的统治之下,他不舍得百姓的钱粮财赋真个落空。
不然,他做了皇帝也是个空壳架子。
估计冷璧布雨之后很快就会派人来掘开堤坝,好让百姓知道因为他祈来的雨水滋润了土地,才导致水源复苏,如此才能广为宣传天子恩泽德被皇土。
一念及此,她掸净手中沙土,对萧云轫道:
“我们赶些回去,将那山神庙附近一带的雨抓紧布了,好回去交任务。”
萧云轫斜眼看她,戏谑了一句:
“想不到李师妹你倒是慈悲心肠。”
幼蕖脸有些红,遮掩道:
“我这不是看你这趟任务做得生了许多枝节,回去还得思量向宗门回报么?”….说罢,她当先飞起。
萧云轫笑着摇摇头,这位李师妹就是嘴硬。她是自己没看到自己那愁眉叹气的模样,为着区区凡人早些喝上一口水,忒也操心!
心善还怕人夸,偏要装得要早交任务才急忙赶路。
完成任务就有功德,又不在于早一时晚一时。
果然傻气!
不过倒也令人放心,不怕被她坑。
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顺手能给凡人一点好处,萧云轫也乐意,做好事总比做坏事强,起码令人心情愉快些。
二人飞回之后,自是施术布雨,这里是真旱灾,受损严重,再晚一点,只怕又要倒下许多人了。眼看龟裂的大地渐渐湿润,断流的水路渐渐连通,又将肖山那里搜出的灵草揉碎一些,融于雨云之中,好令这方土地尽早恢复元气。
顺便,将山神庙拆得一干二净。庙内棺木入土,布下符阵,化解怨气。
“这一场雨只怕不顶多大用,又不能一次将水都补上。”
萧云轫皱眉道。
幼蕖深以为然,久旱之后河床干涸,水流过大反而吃不住水,还易造成水灾。萧师兄虽然功利些,做事却认真,桩桩件件都要落到实处,收到实效。
眼前的这场雨只能解燃眉之急,还不能过猛。
最好,是细细地、绵绵不断地多来几场雨,一直到满地绿意萌发、河汉皆满、土地润泽,全面恢复才是最佳方案。
赶时间可做不好。
“还有……”幼蕖想了一下,她还有自己的思量,“这里山高路远,不仅贫瘠,而且民众愚昧者甚众,下趟若再有什么灾害,只怕还会被人利用。还会有申红云那样的女子受害。”
“那,李师妹,你的意思是?”萧云轫也来了兴趣,他挑着眉,笑问李幼蕖。
难道这李师妹,想留在此地,教化民众?
他记得幼蕖八派合练的那支队伍里,荣山派的卢潇潇和周流心斋的傅猷就暂留在了白驹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位李师妹要是生出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心是好的,就是人迂腐了点。
穷山恶水出刁民,萧云轫对此地民众可不甚同情,能做出用人活祭的逆天行径来,虽然是迫于山神淫威,可到底也是自私到极点了。
何况他们没这么多时间。
幼蕖看看萧云轫不以为然的神情,知道他的想法,浅浅一笑,道:
“申红云之所以被逼成女魃,当然是与此地民众脱不开关系,我也深恨之。但我后来一想,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不该让今天的人承担去几代之前的因果。只是,要避免今天的人还重蹈覆辙。”
这话也有道理,但萧云轫对凡人的事仍然不愿费太多的心力,他点点头道:
“他们善也好,恶也好,都与我们不相干。我们只管做好了任务,回去交差便成。虽然多了点冷璧冷玥的岔子,但总归没大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宗门可没让我们再干其他的。李师妹,我做任务多,这些年的经验教训是多做多错,点到为止。”仟千仦哾
他也曾有点热血和天真,也曾在历练途中怜惜过弱小之人,但不仅被老祖斥责不必要的善心,还被帮助过的人怀疑或辜负,弄得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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