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下意识地摸摸腰间,那里还塞着一只严春赠她的阵盘,二哥当日见到时曾夸过,说这制作阵盘之人用了心思,糅合了金钟峰的独家手法与此人的独门感悟,不是坊市上随处可见的大路货。页
对了,还有,她几次去金钟峰请教阵法时,严春也不小气,将很多自己的心得体会都告诉了她,很是耐心细致。
当时幼蕖还觉得,这位严师兄好生亲切,待她比自家峰头的亲师妹也差不了多少啦!不像其他隔着峰头的师兄,总是客气成分更多。
现在看来,果然是缘故的,人家果然是记着她乃唐云亲师妹的情分。姑姑说过的什么“爱屋及乌”,多半就是如此了。
苏怡然跟着怪腔怪调地补充:
“确实不至于,主要还是你乃唐云儿的小师妹啊!哎哎,他对唐师姐的小师妹都这么好,是不是还念着旧情啊?”
唐云倒是一点也不难为情,她大大方方地摇头:
“严春是有几分看我面子,但也是因他本就宽厚性子,倒不是我们还有什么旧情。最多,我现在是个与他交情更好的同门罢了。”页
幼蕖回想着印象里的严春,觉得他也不像唐云说的那样来者不拒,一味压榨自己帮助别人,又或是与师姐师妹远近不分,不由又道:
“我看严师兄待人虽亲厚,也不是唐师姐你说的那样啊!他对师姐师妹还是挺有分寸的,给同门帮忙也是量力而行,比如杼羽有两次去找他,他正忙,就明说了,是冷璧接过去的,这个我知道。上次听说冷玥想请他焠一下剑,他也转给李雯了。”
“就是!”苏怡然跟着,“我萧师兄也说过,严春是宗门里值得一夸的打理庶务的人才。说他待人接物很得体,不让人心生妄想,又让人觉得他很真诚。”
“那是他渐渐也懂了点事呗!人总要踩几个坑才长进的,我便是其中的一个坑啊!我们吵了好几次架,再到分手,他虽然嘴上说我狭隘,却也不是没有反省的。我也瞧着他现在挺好,待人接物的分寸把握得很不错,我也为他高兴。”
唐云如今提起严春,语气不胜欣慰。
“那,他改好了,你们会不会再……”
苏怡然涎笑着不怕死地追问,言下之意很明显。页
唐云摇头:
“过去了就过去了,过了那个点,就没那种感觉了,他现在哪怕十全十美,也不是我喜欢的时候了。他显然也是一样,我现在比从前大方宽容得多,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重新喜欢上我。”
苏怡然眼睛眨巴了几下,她既为唐云觉得可惜,又感到有些不甘。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偏偏是他或她还没成长好的阶段,那就难免要成为对方成长的磨刀石了。等成长得相对完美后,人见人爱,无可挑剔,却没几个愿意回头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后来者?唉!
说起来,严师兄的成长里也有唐云的成就呢!
苏怡然心里哼哼了两声,觉得不管什么时候的严春,都还是配不上她的唐师姐!
唐云一眼就看出苏怡然小心眼儿犯了,不过她心里熨帖,怡然这是维护她呢!她难得地柔声道:页
“共同经历了一段之后,大家都有成长。他明白了许多道理,我也学到了不少,大家都磨炼了性情。一段感情不是说非得天长地久不分开才是好的结果,现今的我们,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这就是好结果。这也是修行呀!”
苏怡然只觉得远观别人卿卿我我挺有趣,真等身边在乎的人沾惹上以后,似乎都是烦恼多过美好,不禁大摇其头:
“忒烦!我绝对不会去做哪个臭男人成长的垫脚石!谁敢来动我的心思,嘿,我把他塞丹炉里去!”
幼蕖想起苏怡然那十有七炸的丹炉,不由笑软。
唐云亦笑着揽过两人的肩:
“一味摒却七情六欲也不对,那样的道心是盲目的,其实经不起考验。自己以为的坚定没有经过外力锤炼,和历经千帆后的重新洗刷道心,完全不一样的。”
她语气有些唏嘘:页
“你们两个丫头,年纪也渐渐大了,难免就遇上谁了。这种事不要过于排斥,也不要盲目向往,随缘而来,随心而定,喜欢就接受,切记不要委屈自己,更不能忘却自我。”
“唐云儿,你简直像我娘啦!这七老八十的语气!”苏怡然不耐烦的大喊大叫破坏了唐云的感慨,“这都哪跟哪啊,你今儿怎么跟我说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唐云白了她一眼,心道,我哪里是跟你说?我是跟幼蕖小丫头说!
本来她也没想这么婆婆妈妈,可是事赶事话赶话的,说到了冷玥与申红云,她才借题发挥,确实是操了一通老母亲一样的心。
她是想,若幼蕖有个贴心的女性长辈,看到小丫头十八岁了,肯定也会善意地提前给小丫头讲些成长中的难免之事的。
玉台峰只有红叶师伯,可红叶师伯的这些话题是禁忌……估计是不会对小丫头谈这些的。
大师兄吴祯更是恨不得人人是修炼狂魔,以为他自己这样,师弟师妹也应该这样。页
如今,她便代行其职罢!
但是唐云不想挑破幼蕖已经引人注意这件事,还是得让小丫头自己去体会去成长。
遭遇热捧与殷勤后,惊诧、意外、小小地窃喜,学会拒绝,在混乱中清醒,得体地处理,渐渐波澜不惊,保持稳定的初心,这些都是历练。
……
苏怡然严格遵守唐云师姐的嘱托,极可能让幼蕖达到“见多识广”的地步。
她消息向来灵通,对上清山各峰头的动静了如指掌。
白昱峰一下子新出了五把品质上好的灵剑,许多弟子去撞运气,看看自己能不能成为灵剑的主人。特别是几个心高气傲的师兄,早早放了话,说要以实力令灵剑认主归顺。页
苏怡然便领着幼蕖去旁观了一回,看许多师兄弟为争夺新出炉的灵剑满天飞驰,她们逐一评点,得出的结论是:剑尚可,人不行。
苏怡然的声音太大了,好几个想来套近乎的男弟子一眼看到她们二人手中的云起剑、青梗剑,个个自觉惭愧,怏怏而回。
眠龙谷邀请众多内门弟子前去试验黄鹤真君新推演的法术,幼蕖一亮相,便技惊四座,一人接下了所有法术,惊得黄鹤真君亲自出马来与她过手,两人相见恨晚,讨论琢磨得入神,将一众师兄师弟都晾在了当场。
黄鹤真君说得兴起,又将郑媛拉了来,三人之间的法术碰撞、融合,那叫一个花团锦簇,道道灵光如烟花不断升起爆开,令人目不暇接。
新法术尚未成定律,有的半途中断,有的断后又续,有点推演得发了兴,又接出意想不到的新思路来。
围观的人只看得云里雾里、瞠目结舌,不由垂头丧气,对这两位同辈中的奇女子高山仰止,肃然起敬。哪里敢还有亵玩亲近之意?连带着郑媛也没人敢玩笑了。
大茂峰的符术向来术有专攻,金钟峰的阵法更是水准超凡,每有新制,亦请各峰弟子来试用感悟。页
幼蕖跟着苏怡然一来这两峰就眼睛放光,埋头于各式符阵的钻研领会之中。她于此道只是略懂,不算精通,免不得要四处求教。
她本来面皮薄,不太善于与生人打交道,可那么多高深精妙的道义当头,诱惑太大,便也顾不上害羞了,但凡抓住个看起来有点底子的同门就穷问不舍。
起初问的原理大义,这个都是通的,别人都能答上。可是架不住她越问越细、越求越深,愣是将别人问得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