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赵的两名少年一通胡言乱语,满口荤素不忌,听得幼蕖眉头大皱,心道这二人在郝瑗处,只怕马头峰太平不了了。辽
正摇头,又见赵袊俯首在赵慡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赵慡下意识地头微微一转,朝后瞥了一眼,笑意微收,直起了身,看起来是有了更重要的事情。
幼蕖正留意着,不免也跟着看去,却是一眼瞥见远远拐角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似是田雨因。
别人或许不会将这二人关联,可幼蕖料得田雨因必是来寻赵慡。
她想起郝瑗当日说过,赵慡生有一双鬼眼,极擅寻宝探秘,正因为这个特长,才被赤炷真人收进了上清山外门,也时常被凝晖峰的鞠文襄带出去。
鞠文襄一意讨好的人正是田雨因。
那在赵慡附近看到田雨因亦不奇怪了,多半这位田仙子又要让赵慡去寻什么宝贝来填她的无底洞了。
田雨因远远瞧着这边,自是不愿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露面,她身形动了一动,似是颇不耐烦,暗中催促。辽
赵慡眉毛跟着动了动,在赵袊肩头一拍。
那许氏泪珠儿在眼里滚来滚去,嘴唇哆嗦着,不知是被杨厨子暴揍的余痛犹在,还是被这两个嚣张少年给气的。
赵袊啧了下嘴,大概是觉得没趣了,淡漠的眼神扫过街边面色各异的众人,与赵慡勾肩搭背地转身去了。
那许氏喘了大大的一口气,终于止住了抽泣,一把搂过在旁边呆呆的男童,哀哀而叹:
“我们母子好生苦命啊!”
她满面愁苦之色,语声哀戚,脚步却极听话,搂着男童,自发地跟着杨厨子方向而去。
苏怡然再忍不住,大步走过去,在那许氏肩头一拍:辽
“你修为胜过那姓杨的,为何光挨打不还手?我看你身体尚可,这嘉庆坊机会多得很,你又有亲眷在附近,足可养活自己,何不出来自立门户?”
那许氏吓得脖颈一缩,回头看是个陌生的年轻姑娘,赶紧退后了两步,小心地打量来人。
这姑娘虽然衣饰普通,可背挺腰直,眼神坚定,其声朗朗,整个人都透着自信无畏。
那完好干净的气势,一看就没吃过苦头,令她好生羡慕。
她怯怯地低声道:
“姑娘,你不像我,背着这么多负担,你不懂我这种已婚妇人的苦楚。我修为比他再高,我也是个女子。他总是我的夫,他要是厌弃了我,我和我孩儿可就没家了!
“为了我这孩儿,我怎么也得忍下去。他爹,唉,是脾气不好,可其他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他生气,也是有缘故的。我勤谨些忍着些,我总有一天能让他感念我。”辽
苏怡然给气笑了:
“有缘故就能打你?刚刚我也听到了,他还要谋你娘家的钱财,怎么你还理亏上了?还说其他没什么对不起你,难道你觉得他除了打人,其他全是优点?唉,你是娘亲哎,为了你这孩儿,你也该自立起来。唉,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那许氏板起了脸:
“你这姑娘,怎么专一的挑事?人家都是劝和不劝分,你倒好,存心要我孩儿没了爹!什么叫没出息?做不好本分才是没出息!
“我吃苦耐劳,忍辱负重,为妻为母该做的我都做到了!这就是我的出息!总有好起来的一日!为了我这孩儿,我也不能离开他爹!不然,我孩儿要被人笑话死的!”
刚刚她被杨厨子痛揍得满街奔走,也只一味忍耐,没丝毫气愤。可此时听了苏怡然好心劝她的话,反而气性大了起来。
许氏推着男童的肩:辽
“快走!咱们快些回去!回去晚了,你爹再发脾气,我都没脸讨饶了……”
她一边走还一边戒备地往回看,生怕苏怡然追上来撕毁了她忍之不易的幸福。
苏怡然简直气了个倒仰,她是担心这妇人回去后没好日子过,才好心相劝,没想到被这糊涂得不辨是非的妇人给气到了。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气得不想同情这妇人了,这种人,就活该挨揍!
幼蕖亦是听得满腹无奈,见苏怡然跺脚,怕她不知深浅地再去追那妇人许氏讲道理,一把拉住她:
“师姐,你是好心,那妇人不识,是她不知好歹,没见识!你硬要去帮她,她也不领情的。算了,你也提醒到她了。来来来,把刚刚的茶喝了去去火,莫浪费。”辽
那黄越也走上前来:
“两位师姐,这事莫再管啦,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真要有冤屈大难,我们少不得伸伸手。可这种家长里短,人又糊涂的,真不是我等能管得了的。”
他说得唉声叹气。他也是出于好心,想帮人一把,没想到差点被杨厨子反泼一身脏水,那被帮的妇人许氏更是一眼都没瞧他,更别说道谢了。
他打量了一下苏怡然与幼蕖,试探问道:
“在下白昱峰,黄越。敢问两位师姐是哪个峰头的?我瞧着有些眼熟,咱定然是见过,可我眼拙得很,竟是一下叫不出来。”
确实眼熟,他觉得应该是有过照面。
苏怡然和幼蕖都顶着如是观改换了容颜,黄越哪里看得出来?只不过她们在家门口就随意些,眉眼变化幅度不大,人的身形轮廓也没怎么变,看着自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辽
苏怡然大大咧咧地接话:
“我姓苏。”
说完就赶紧去看幼蕖,她意识到自己改了脸,说真实姓名不免有些尴尬,又不想解释。
幼蕖顺口道:
“我们是马头峰弟子。我姓冯,我和我苏师姐闲来无事出来逛逛,不想遇上黄师兄为那妇人打抱不平,甚是佩服!”
她想起那日马头峰所遇的冯星儿,和自家身量差不多,便随口报了姓“冯”。
黄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一笑:辽
“什么打抱不平?其实根本用不着我出面。”
他不想谈论此事,对着苏怡然一抱拳:
“苏师姐才是令人佩服,女子若都如苏师姐这样爽利,刚刚就省了一番麻烦了。”
苏怡然顶着张假面,对这位曾交谈过几次的熟人黄越有些心虚,讪讪一笑:
“我们本是坐在这里喝茶的,黄师弟你……”
她的意思是,你可以自去,不用来打扰我们了。
可黄越闻言欣然一笑:辽
“多谢师姐邀请,黄越正好有空,且与两位师姐同坐聊聊。马头峰虽在外门,却打理得甚好,听说郝瑗主事手下弟子个个上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正好向两位师姐请教请教。”
说着,他已经主动坐在了苏怡然与幼蕖的那张桌子旁。
苏怡然对天空翻了个眼,这孩子看起来机灵,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幼蕖忍笑,心道,幸好自己说的是马头峰,还比较了解那里情况,待会聊起来不至于漏洞百出。若说其他峰头,可就要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