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嘈杂的一夜过去,得益于李春来这略有点小赖皮的流氓战术,后金军战阵直到辰时中,依然是有些暴虐的凌乱,人人心情都是止不住的烦躁。
俨然,李春来的战术已经成功了。
就这般状态,他们午时之前,是很难对旅顺城发起攻势了。
可旅顺城头上的明军还没来得及兴奋太久,北面的遥远处,便遥遥的传来凄惨哭泣之声。
李春来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快步过来查看。
没片刻,李春来的脸色便止不住的阴翳下来。
只见——
北面方向,银装素裹的世界中,一大片凄凄惨惨的身影,正零零碎碎、惶恐又无助的朝着这边汇聚而来。
至少有四五千人……
李春来之前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我艹他娘的哇,这些狗鞑子,是,是真他娘的不当人了哇……”
张盘很快也得到了消息,哪还有心思补觉?急急便是赶了过来。可当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牙根子一时都要咬碎,止不住便破口大骂。
真是越害怕什么,便越来什么啊!
更可恨的是,这些汉人奴隶,分明是连夜赶过来,可昨夜那等天气……
不出意外,这些汉人奴隶,就算有人侥幸渡过了这一劫,能活下来,下半辈子怕是也要被废了……
“帅爷,这,这事情,怕是有大麻烦了哇……”
张盘痛苦又纠结的看向李春来,根本就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了。
李春来的面色也是越发阴沉。
现在这等局面,阿敏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若他真的把这些可怜的汉人奴隶顶上来,不论是李春来还是张盘,真的是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的……
若是直接对这些汉人奴隶挥起屠刀,即便能守住这旅顺城,这等污点怕是也不好再洗掉了。
若始终顺势可能还没什么,怕稍稍哪里逆一点,必定会被朝中的喷子们集火。
但若不搞这些汉人奴隶,旅顺城怕是就……
饶是对各种大道理早已经滚瓜乱熟,可真要做出决断……
“呼。”
李春来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眼神愈发冷峻。
若是不能尽快把这事情解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优势,不仅要荡然无存,怕还要连本带利的吐回去啊!
……
“哈哈,主子,您这招真的是妙,妙哇。您看,城头上的明狗子明显老实了许多。他们现在就算看穿了咱们的意图,怕也根本就没有啥办法了哇……”
后金军战阵。
随着他们把这帮连畜生的待遇都不如的汉人奴隶往前推,旅顺城头上,明军原本兴奋的气势,明显沉默了不少,阿敏身边的诸多心腹奴才,也开始兴奋的振奋起来。
阿敏昨夜虽没睡好,眼皮都肿了,而且,被昨晚李春来的生化.武器影响,他的嗓子也有些止不住的沙痒感,很不舒服。
但看着明军的气势明显被压住了,阿敏的心情也不由大好,阴森的笑道:“让这些狗尼堪再快点,都给爷我推上去!申时之前,先让他们耗掉明狗的锐气,今日,爷我必定要克这旅顺城!”
“主子英明哇……”
……
随着后金军这边的动作越来越快,大量、怕已经不下万人的汉人奴隶,都已经被推上前来。
饶是他们许多人昨夜觉都没睡,甚至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可在此时这些镶蓝旗鞑子的屠刀威胁下,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行尸走肉一般,便是朝着旅顺城西门这边靠过来。
那等凄凄惨惨的模样,真的是连老天爷都不敢再多看了。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那等哭泣求饶声,已经可以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旅顺城头上,早已经一片压抑的沉静。
张盘此时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刚毅的脸孔上满是狰狞。
相对于事后如何如何,他显然更在意现在!
倘若旅顺城都守不住了,所有的弟兄都要成为鞑子的鱼肉,怕还不如眼前这些汉人奴隶的,什么名声前程的,又算个鸟毛?
李春来自是注意到了张盘的改变,面上看似没有什么波动,心中却是止不住的五味杂陈。
说白了。
此时这般状态,究竟不是他李三爷的主场,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依照李春来的声望与人脉,只搂其中好处,而不背锅,俨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把锅都丢给张盘,反正他不得不选择,到时候只捞功绩便是了。
似也是最合理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奈何,就算这般事情能过去,李春来的良心却是过不去!
必须要做点什么!
即便不能改变这所有汉人奴隶的性命,至少要拯救大半、半数的吧?
否则,他李三爷,又凭什么号称是天下名将?
跟那些只会杀良冒功的老兵油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可李春来此时虽已经隐隐抓到了一些线,但此时局面究竟太过压抑了,李春来的脑子也没有了往日的敏锐,一时着实找到不到最核心的破局点!
李春来身边不远,阿巴亥此时的脸色也有些复杂,用力的咬着红唇,眼神有些迷茫。
不管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还是自幼便受到的教导,这朵草原之花,显然是慕强的。
也一直以为,像是阿敏这等人物,都是当世的豪杰之辈。
但此时!
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饶是这些汉人,并非是她的同族,可阿巴亥的心里,不自禁便是有了某种吃味之感。
她究竟跟随着李春来,在纯汉人的聚居区生活了不断时间,很多方面,都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纵然汉人跟他们蒙古人一样,自也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至少阿巴亥接触到的汉人,大多都是善良之辈。
阿巴亥也由最初的抗拒与她们接触,慢慢的变的喜欢上与她们接触,乃至是主动与她们接触。
可此时……
阿敏竟然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来打这并不大的旅顺城,他,还算得上的是天下英雄吗?
阿巴亥心里止不住便是有了这个问号。
但转而,她不由又看向身前不远那个已经很熟悉的高大身影。
已经这般了,他,又该怎么应对呢?
……
“呜呜呜~~”
“狗东西,给爷我麻溜点,想死吗?!”
“啪!”
“唉哟,娘,好疼,好疼哇……”
“主子,他还是个孩子啊……”
“滚你娘的,再敢墨迹,爷我现在便宰了你们全家!”
“哇,老天爷,你就睁睁眼吧……”
低沉的号鸣声中,近万人的庞大汉人奴隶群体,就像是一群蝼蚁一般,被数百镶蓝旗、镶白旗的鞑子驱赶着,不断的上前来。
看这模样,至多一刻钟之后、巳时中出头一点点,他们便是能推到旅顺城的工事群范围内了。
而依照周围这一片银装素裹的模样,怕至多一个时辰出头,他们便是能填平这些工事,推到旅顺城下了。
若是那般……
只要他们稍稍紧凑一点,多攒些雪球,怕半刻钟便是能推到旅顺城头上那!
饶是李春来,一时也有些不淡定了!
但此时,李春来已然是捕捉到了最核心的那根线,心中也有了计较!
又思虑一会儿,李春来直接派人把去忙活防务、明显有点下了杀心的张盘叫了过来。
“帅爷,您找卑职?”
张盘此时更为冷静,但周身那等杀意,几乎已经要汇聚成实质一般。
他,怕已经有点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呼。”
李春来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直勾勾的盯着张盘的眼睛,冷冽道:“老张,你,愿意信任我李某人吗?”
“额……”
张盘一愣,忙道:“帅爷,卑职怎敢不信任您?若不是您跨海来援,这旅顺城,怕是早就守不住了哇……”
李春来却笑着摇头:“不是那等信任,是,无条件完全的信任,换言之,把这旅顺城的守卫工作,全都交到我李春来手上!你,原因信任我吗?”
“这……”
张盘一时也有点傻了,根本就跟不上李春来的节奏。
难道,李春来不用自己背锅了,他要亲自来?
可,万一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张盘一时都不敢想那等后果了。
至少,在此时,他已经很明白,跟李春来玩,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本的。
看着张盘额头上已经止不住的渗出冷汗来,李春来却并未多话,只是这般冷冷的看着他。
“帅爷,卑职,卑职愿意!只求帅爷您,怜惜我旅顺苍生……”
张盘没多久便做出了决断,恭敬跪倒在李春来面前,毕恭毕敬。
俨然,他已经权衡过得失,不想在此时李春来发生冲突。
“呼。”
李春来不由再次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伸手把张盘拉起来,重重拍了拍张盘的肩膀道:“老张,你是个好汉子!我李某人,从来不会负好汉子!”
说着,李春来也不再墨迹,直接对张盘说出了他的计划。
“这……”
待张盘听完,整个人都是木了,简直不敢相信。
怎敢想,怎敢想啊。
李春来居然会做出如此疯狂的决断……
片刻,他忙道:“帅爷,卑职服从命令没有问题,只是,城中粮草本就不多,这粮草……”
李春来一笑:“无妨。粮草问题,我李三儿来解决!还有疑问吗?”
“没有了……”
张盘忙是再次恭敬跪倒在地上。
如果说他之前是臣服于李春来的实力,那此时,便是完全臣服于李春来这个人了!
这等胸襟,这等胆识,又怎是常人可以想象啊,简直就像是那天上的神仙看凡人啊……
……
随着李春来与张盘达成了一致,旅顺城这边的效率也迅速提高了起来。
也就一刻钟出头,城外这些汉人奴隶才刚刚凄凄惨惨的开始作业呢,城里已经是清理出来大片的空间。
随之,李春来一声令下。
“吱嘎吱嘎……”
旅顺城西门原本紧闭的大门,竟然就这般,在这等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在无数双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视下,生生的打开来!
旋即便是完全洞开了!
但还没等城外的这些汉人奴隶和鞑子们反应过来,城头上,很快便是出现了几十个大嗓门的儿郎,一个个拿着简易的大喇叭,扯着嗓子便是对这些汉人奴隶呼喊起来。
“乡亲们,旅顺城现在是我青州左营主帅、闻名天下的李春来李帅爷镇守!你们不要害怕,便是在鞑子面前,我旅顺城的城门也始终打开!你们随时来,我们随时接收……”
“乡亲们,不要慌乱,不要踩踏,有我家帅爷在此,旅顺城的城门,永远为你们打开……”
“乡亲们……”
随着旅顺城西门完全打开来,吊桥也放下来,诸多儿郎已经喊了好多遍话,城外众人,依然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哇!快跑哇,快跑进旅顺城去啊……”
“快跑!进了旅顺城就能活命哇……”
“娃他爹,快跑……”
但转瞬,就恍如洪水的闸门被打开了,随着第一个汉人奴隶反应过来,便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马上便是发生了连锁反应。
无数汉人奴隶,登时如潮水一般,拼了命的朝着旅顺城西门方向狂奔而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