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两不懂什么乐器,偶尔听人说过一句,竖着的是笛,横着的是萧。
从此便记在了心里,跟懂音律的人聊天时,时不时拿出来缓解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懂的尴尬。
“洞箫?奴家略懂。”
难道这位公子钟爱洞箫?也不知他深浅,龙青怯不敢夸夸其谈,只说是略懂吧,也就会十几首曲子罢了。
“挺好。”
八两点点头,迈步朝楼上走去,语气有些平淡。
让龙青怯心情忐忑,这是什么意思?是同意带我走了?还是别的意思?
脚步停在第三阶台阶上,八两回头:“为什么不跟上来?”
“啊?啊!”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女了。”
侍女?侍女也好,这等人物的侍女,总比在青楼卖唱来得风光。
“是,主人。”
龙青怯瞬间进入角色。
一声“主人”,喊得八两浑身酥麻,这可不行,这是封建资本主义的陋习,得改!
“以后叫我公子就行了。”
孙公子目睹了这一切,连个屁都没敢放。
上楼去,还碰到了李晶晶,八两冲她点了点头,算作是给这场萍水相逢花了句号。
李晶晶本来还笑意盈盈,忽然看到紧跟在八两身后的龙青怯,微微一怔,龙青怯笑着向她欠了欠身。
明白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李晶晶满心懊恼,却又无可奈何,落寞的退到一边让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下一个如此优质的客人。
长得不赖,又有钱,有本事还有正义感。
李二郎就在天字一号房的门口候着,见到八两之后,热情的迎了上来。
“我这兄弟不懂事,冲撞了阁下,在下替他陪个不是。”
“好说,好说,小孩子不懂事,这都可以理解的嘛。”
“哈哈!兄台说的是,童言无忌,请入席!”
“哼!”面对这样的侮辱,此刻这里没有外人,孙公子也就忍了,只用表情表达自己的不快。
毕竟家里只是有个仙人老祖,对方后面可能真的有个仙人!真打起来,老祖不一定屈尊,师父必然会降贵。
桌上尚无菜肴,但有美酒数盏。
李二郎率先敬了八两一杯:“还不知兄台道号法名,在何处仙山福地修行?”
八两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羞耻到极点的真名暴露出来,稍加思索,现编了一个:“你称呼我为白鱼真人即可,至于道场所在,却是不能与你多加分说。”
“白”字算是微微弥补一下这次瞒着姐姐偷跑出来的愧疚,“鱼”字表示八两的心态,就想找到母亲,然后过着跟从前一样的咸鱼生活。
“白鱼真人......”李二郎绞尽脑汁也联想不到相关的古诗词,只好尴尬一笑:“好!大道至简,兄台真豪杰也,当浮一大白。”
说着就举杯一饮而尽。
八两几百年不曾与人交际,哪怕是前世与人吃酒,也只有自己奉承别人的分,哪里享受过这般被人想尽办法讨好的待遇。
感觉非常奇妙。
田富贵怕误事,托人去各大酒楼买来现成的菜肴一一呈送过来。
“这些都是附近的名吃,还请白鱼兄赏食一二,像这深海红鱼鱼生,再别的地方可是难得一尝,还有红烧金枪鱼、醋溜兰斑鱼......”
八两看着陆续上来的各种鱼料理,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在海里面天天吃鱼,上了岸还是吃鱼。
鱼还真惨,躲了深海里的龙,却没躲过岸上的人。
不过,这特殊炮制的鱼确实比烤鱼、生鱼好吃多了。
趁个空挡,八两问自己的小侍女:“这些你会做吗?”
龙青怯有些尴尬:“禀公子,奴婢比较擅长地上走的和天上飞的,这水里游的只是略懂,可能不如这般美味。”
“嗯。”
挺好。
八两心情愉悦的点了点头,能吃地上走的,哪条龙愿意吃水里游的,吃了成百上千年,谁不吃腻。
他不开口说话,又让小侍女好生忐忑了一会儿,捉摸不透,主子这般又是何用意?
这边吃的正开心,经过一番询问,李继祖终于领着雷苏苏寻了过来。
“醉春楼,确定是这里?”
“肯定是这里!老头儿我都打听清楚了,他就在天字一号房喝酒呢!”
“好!”
雷苏苏迈入醉春楼,在脑中已经模拟了上百种插法,用那个混蛋口中的“磨牙棒”将他冰冻成各种各样的姿势!
此时醉春楼已经闭门谢客,花魁月月姑娘的捞钱计划都不得不中止,所以雷苏苏一进醉春楼,田富贵就迎了上去。
陪着笑脸:“不好意思姑娘,醉春楼今日不待客。”
青楼不是妓院,里面的姑娘秀的都是自己的才艺,或者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或者是跳舞唱歌,甚至性格好,能陪客人玩游戏的,也有。
所以这里不仅仅是有男客人来,女客人也经常有。
雷苏苏此来,并不显得突兀。
她还没有答话,李继祖就越过她面对田富贵,李继祖趾高气昂道:“瞎了你的狗眼!什么姑娘?这可是仙人!。”
肉眼自然是无法识别真仙,雷苏苏只是略施法术,脚下生了一朵白云,将自己托举半丈。
田富贵就骇然跪伏在地。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仙人赎罪!仙人赎罪!”
“起来,哪个是天字一号房?”雷苏苏驱散了云雾,眯着眼睛看向楼上,
仙人问路,田富贵怎敢不说,将手一指,雷苏苏就已了然。
她走后,田富贵向李继祖作了个揖。
“这位是什么来头啊?”
李继祖“大仇得报”,此时正春风得意,哪里将田富贵放在眼里,况且他也不知雷苏苏底细,哂笑一声,扭头就走。
连着上了十几盘鱼,终于上了一道红烧锦***两眼睛一亮,不等李二郎讲解这道菜的来路,就要下筷子。
咻!
透墙射来了一根发簪,将八两伸到半道的筷子拦腰截断,八两虽然是个新嫩的仙人,好歹也是仙人,扭身躲过了刺向自己的这个发簪。
发簪飞了一圈,来到房间门口,恰好房门洞开,插在来人的头发上。
所有人看向包厢门口,八两定睛一看,这不是碰瓷那女的吗?
遭!还是上当了,仙界套路居然这么深,隔这么久才找过来,彻底毁灭现场证据,让他有口难言。
高,实在是高。
八两决定先声夺人:“世风日下!我已经机智的识破了你碰瓷的套路,你竟然还敢追过来?”
雷苏苏认得这个声音,果然是没找错人,冷笑道:“倒是牙尖嘴利,老娘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有钱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摆平的!”
“你想干什么?”
“去!”
一声口令,雷苏苏手中半截飘带如长蛇般向前卷去。
这女人竟然不按套路走,嘴炮时间还没过,就动起手来。
八两脸色凝重,满屋的酒水成了他手中武器,将飞射而来的飘带给团团包裹。
飘带被水隔了后继的法力,颓然落到地上,剩余的酒水尽数扑向雷苏苏。
飘带本就没多大力,只是虚晃一招,八两却用了全力,眨眼已被雷苏苏看透底细。
雷苏苏的发簪在扑来的酒水上轻轻一点,酒水就冻成了冰,乍然变质,八两在这一个瞬间失去了对水咒的控制力,被雷苏苏抓住机会,发簪如飞剑,直刺过来。
八两故技重施,想扭身躲过,雷苏苏活了几千年,怎么可能在同一个招数下栽倒两次?
他一扭身,发簪也跟着转了方向。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前一刻大家还在言笑晏晏的喝酒吃菜,这一刻,两尊仙就已经见了高下。
八两自是不敌,被簪子刺中,由内而外的打了个冷颤,头发和眉毛上结出了冰霜。
其实雷苏苏是想把八两冰封,只是错估了他对这方面的抵抗力。
席间一片哗然,刚还对八两百般奉承的李二郎笑意盈盈的站起来,朝雷苏苏作揖道:“家祖托塔李天王,小可见过这位仙长,不知此贼与仙长有仇,才设下此宴,还请仙长见谅。”
雷苏苏本也不会伤及无辜,不耐烦地摆手道:“与此人无关者速退。”
席上诸位纷纷作了个揖,随后离席,孙公子瞅个时机一把攥住了龙青怯的手。
“你若从了我,我就不揭穿你跟这个人的关系,否则,嘿嘿,你也看到了。”
凡人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意气风发的白鱼道长就浑身结霜倒下了,毫无反抗之力。
“呀!”
一声尖叫,龙青怯抽开手,顺手甩了一掌在孙公子脸上。
宁做凤尾,不做鸡头。
“啪!”
“你!”孙公子恼羞成怒,高高扬起右掌,
半条飘带缠住这只手掌,随后孙公子倒飞,重重摔在地上。
在女性仙人面前打女人?这不就是在女权代表面前侮辱女性吗?
“我举报!这个女人是白鱼道士的侍女!”
雷苏苏横了他一眼,“快滚吧,以为你刚才威胁她说的话,我没有听见吗?”
孙公子两头不讨好,只能灰溜溜离开,包间里只剩包括龙青怯在内的三个人。
“你不走吗?”
雷苏苏道:“虽然你是此人侍女,但祸不及家人。”
八两只是被冰寒暂时冻住了肌肉筋骨,行动有些迟缓,五感都没太大影响,新收的小侍女的确让他有些意外。
此女或许可以培养一下。
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会受到威胁,真到了绝境,现出龙族真身,有神通霸体护体,一路扛着法力输出就逃回去了。
他趁雷苏苏还没发现,悄咪咪的在搬运法力,准备一份大礼。
龙青怯头皮发麻,心怀悲戚,大概我就是个不祥的人吧。
从小,龙青怯给谁走得近,玩得好,这个人就总会遭受到各种厄运,严重的甚至差点死掉。长大后,这种谁是给身边人带来厄运的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但三年前,仿佛潜伏了数年的厄运一瞬间爆发了,倾覆了整个家族。
“奴婢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恩怨,但白鱼道长是个好人,奴婢不走。”
雷苏苏道:“你不走?那你不怕死吗?”
龙青怯挡在八两身前,认真道:“奴婢早就是该死之人,不怕死。”
法随心动,厢房内顿时罡风猎猎,吹得龙青怯宽大的红袍发出呜呜声响。
她只是一介凡人,要让她死,真是太简单了。
“我这罡风一刮,保管把你身上的血肉吹干,让你死的又老又丑。”
容貌,对于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恐怕比生死还要重要吧。
龙青怯也很爱美,要不然她改头换面嫁个老实人,如何不能安安稳稳过上一生?
可惜老实人没办法满足她保养皮肤的经济需求,所以她要活得精彩!
说是美丽比性命更加重要,但真的到了生死关头......
回头看看八两冻在冰霜下平静的容颜,便想到了刚才,他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
“他能为一个陌生人挺身而出,我既然是他的侍女,为什么不能替他去死呢?仙人,我求您,杀了我如果您能消气,就让公子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