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来庆家
因着昨天的事闹得很大,赵来庆作为赵氏族长,紧急召开宗族会议,将赵家族老和当事双方都请了过来,以期共同解决问题。
说是赵家族老,不过是赵家现存的几个老人,刨除孙氏的男人赵二满和老爷子赵九明,加起来一共才九个人。
“各位叔伯们,来龙去脉大体就是这样。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现在村里哄哄扬扬都在说这事,今天早晨还有不少人跟我打听呢。”
赵来庆昨晚忙活了大半宿,现在头疼的紧,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精力就有点不够。
昨晚他知道这事的原委后,也是气的够呛。
要他说,大壮娘简直太温柔了。掐死鸡算什么,直接打死孙氏都是轻的。
这孙氏,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干出这种事,还有脸和自己哭惨。
娇娘再如何不堪,那也是老赵家人,哪有自家人坑自家人的。
这次要是不给她点教训,以后不还知道能干出啥事!
惩罚是必须的,但这个恶人不能由他来做。
“各位叔伯,二婶做下这种事,真是大错特错。但刘氏不顾体面大闹一番,也是于理不合。
现在大家都在这,该怎么处理还得拿出个章程来。但这事涉及到长辈,来庆虽身为族长,毕竟是小辈,该怎么处理还需大家一起决定。”
赵来庆以前也是念过一点书的,说话文绉绉的,听着就是不一样。
赵小山站在他爷身后,看着这古代的宗族大会,新奇之余,总觉得有点违和。
宗族大会难道不该在赵氏祠堂开么?怎么就在族长家院子里?这也太随意了吧。
而且他娘和孙氏都属于“罪妇”,怎么还好好的站在中间,不应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绑着绳子跪在中间等待众人的审判?
他一个“后来者”哪里知道,赵家在这古仙村根本没有祠堂。
一帮逃难来的,有个落脚地方不错了,谁家还有闲钱去盖祠堂,活人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没有祠堂,赵家先祖的牌位就先临时放在赵来庆家后面的倒座房里,等什么时候有地方了再挪出去。
关于两个女人都站着,纯粹是因为孙氏毕竟是赵家年龄最大的妇人,实在不好让她跪。
而赵老娘刘氏,就是顺带,外加她体型大威慑力强,赵家男人们也不愿招惹她,随她去了。
“来庆,你休要血口喷人,再如何说我也是娇娘的二奶,我根本不知道姚家是要找共妻。那春媒婆只说想找个体型大的,我自然就想到娇娘了。”
孙氏站在院中央,没有一丝胆怯,反而叉着腰,一脸激动的为自己辩白。
“我为自家人想着,你们还污蔑我,刘小花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家打砸一通,还有没有点尊卑了?赔钱!必须赔钱!”
赵小山看她这泼样,真想上去给她俩耳刮,敢做不敢当,真是为老不尊!
赵来庆也气的直皱眉。
这里虽不是祠堂那般庄重之地,但毕竟族里老人都在,岂容一个妇人在这指手画脚大声嚷嚷的,太没规矩了。
刘氏倒没昨天那般激动,只撇了撇嘴角,说了一句话:
“我不管,谁要动我闺女,我刘小花就找谁拼命。”
嘶~
在座的各位族老都被这霸气的话惊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了仰。
赵小山双眼放光,心里疯狂点赞,简直要崇拜死自家老娘了。
他娘简直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女版,是霸中霸,这身型,这气势,简直不要太迷人。
再看看赵老爹,同样一副迷弟没出息的样子。
“放肆,刘氏,在这么多族老面前,你还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赵来庆要被这俩婆娘气死了,一个泼一个横,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眼瞅着要秋收了,他家地里的草还没除完呢。
“就是,族长,她们家说我要坑娇娘,那是听说谁说的?你把这人给我叫出来,我和他当面对峙!哪怕昨天的春媒婆你叫来,我也不怕!”
孙氏也气急了,这事她做的隐秘,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要是一切顺利,娇娘一嫁过去,她就能得半吊钱。
现在不仅钱没了,连家里都被砸的稀烂,到底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让她知道了到底是谁,看她不拧断他的脖子!
春媒婆根本不可能,难道是自家人?
想到这,孙氏转头看向自家男人那,见两个儿子外加四个孙子都站在后头,一脸愁绪的看向她。
孙氏一时分辨不出,心中又怀疑起两个儿媳妇来。
不管孙氏如何想,她的话倒是给赵来庆提了个醒。
“二婶说的对,刘氏,你说二婶要把娇娘卖了,可口说无凭,而且这事毕竟没成。今天早晨我们还特意问过春媒婆,她说根本没有共妻这回事,只说是正常嫁娶。那你们到底听谁说的?”
刘氏现在听不得共妻这个词,恨得刚要回答,就被赵小山出口拦住:
“大伯,当初是二奶不小心漏嘴说的,我恰巧听到告诉我娘的。”
孙氏一听顿时炸庙,指着赵小山破口大骂:
“你个小兔崽子,放你娘的臭狗屁,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在哪?什么时候?有谁作证?”
赵小山也不惧,朝着赵来庆喊道:“大伯,二奶身为长辈,不顾及场合这么辱骂我,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赵老娘也横着眼看过来,嗓子眼里发出“嗯?”的一声。
孙氏害怕她又发飙,可又气不过,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道:
“我骂你怎么地?你冤枉我,我打死你都不过分!来庆,你们这帮老爷们就这么看着我一个老婆子被羞辱?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我不活了……”
“你们要冤枉老婆子我就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就凭山子那小屁孩两句话就把我家砸了,上哪都没有理!来庆,你到底能不能管?你不能管咱们就去找县太爷那评理去!”
眼瞅着理都让孙氏说了,赵小山急的不行。三旺好心告密是情义,他是万万不能出卖他的。
可他的理由又明显站不住脚,这事,理都跑到孙氏那边了。
赵来庆也不是傻子,看看两边人的神色,暗中思索一番,也大约猜出了端倪。
一定是二婶家谁告的密了!二婶是真要卖了娇娘!
心里想明白是一回事,但他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也实在腻烦了这破事,决定顺水推舟,快点“结案”。
“刘氏,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听谁说二婶要卖了你家娇娘的?真是山子说的,那可说不过去。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二叔家砸了,确实要赔钱。”
赔钱?
不要啊,他们家刚有 一点点现金收入,就要这么没了?
赵小山就是一普通人,哪有啥急智,哪怕急的要死,也没想出啥好办法,只能继续狡辩:
“就是二奶送春媒婆走的时候,她们两个小声说的,我当时好奇跟在后面偷听到的。”
“那春媒婆走的时候是下午,你要偷听到你能那么晚了才告诉你娘?你娘知道了能忍到晚上才去发火?”
赵小山:……
局势急转直下,有理的一方瞬间变成了没理的一方。
在座的各位赵氏族老看着场中对峙的三人,纷纷摇了摇头。看向赵小山,眼中明显闪过不悦。
这孩子,前几天刚在大昭寺集市上出了一次丑,这次又说谎,真是没救了。
赵小山一家都是实在人,听到要赔钱,也心疼的紧,但顾念着三旺的情义,愣是咬着牙,认了下来。
最后,在赵氏众族老和族长的共同商量下,作出如下决定:
刘小花身为晚辈,道听途说就去长辈家大闹打砸,实为大错。因她一人行为让整个赵氏蒙羞,过几天秋收时,罚她去赵二满家帮忙干农活五天。
但她毕竟是女眷,目光短浅情有可原,赵来福身为男人,对妻儿管教不严,取消今年过年时祭祀先祖的资格。
另,针对赵二满家被打砸的物品,赵九明家要进行赔偿。因数量多,初步估价一两另半吊钱,念在同宗的份上,只给一两即可。
这钱不少,念在赵九明家也不富裕,允许延期偿还。但赵二满家现在锅碗瓢盆啥都没有,赵九明家必须把自家东西补上去。什么时候钱还完,什么时候物归原主。
赵小山听到一两的赔偿款差点一个跟头撅过去。
天爷啊,还没怎么地呢,他们家这就又欠钱了。
前几天欠七爷家的半吊钱还没还清呢,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等按完手印从族长家出来时已经接近中午,热辣辣的太阳,根本驱不散赵小山一行人身上的阴霾。
赵九明走在前面,儿子孙子跟在后面,一行人个个垂头耸脑,丧的不行。
在外面的赵娇娘和小刘氏等了一上午,见众人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打听怎么处理的。
等赵小山把原委说完,赵娇娘登时眼眶就湿了。
“二姐,你哭啥,你该乐,一两银子算啥,你没进那狼窝就算赢了。这点钱算啥,咱下午就去镇里,把兔子卖了,明天再去抓兔子,早晚挣出来。”
孙氏拿着钱就能得好?哼,坏事做尽,拿着钱也烂手指。
一家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家,一关院门,赵老爷子就吩咐赵大壮把门关上,他坐回主位上,清了清嗓子,说道:
“行了,都别哭丧着一张脸了,这点事算点啥,不就是干几天活,赔点银子么,就当买个教训了。像山子说的,重要的是娇娘没事,这不比啥都强?”
“想当年你们奶奶刚走那会,我和你们爹都快流落街头当乞丐了,不也一点点过来了?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的好好干活,照样活的风生水起。
再说了,咱家可是有牛的人家,一头牛可值不少钱呢。把牛卖了,不仅能把饥荒还了,还能另外买地呢。”
老爷子果然是家里的定海神针,他这话一说完,大家的情绪瞬间被安抚。
众人转过头看看还在悠闲吃草的大黑牛,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一两银子算啥,他们家有牛!
大黑牛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看着围的一圈人,纳闷的“哞哞”叫了几声,惹得赵娇娘破涕为笑。
折腾了一上午,大家伙都饿的肚子咕咕叫,赵老爹也不放牛了,杀了一只半大的兔子,就着兔子炖了一大锅菜,一家人吃的唏哩呼噜的。
吃完了饭,赵来喜领着三个儿子来了。赵小山眼瞅着自家的锅和水缸等重要生活物品都被一点点搬走了。
三旺走在后头,回头看向赵小山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恩,也充满了愧疚。赵小山同样的眼神送给他。
兄弟俩此时无声胜有声,流动着浓浓的兄弟情。
看看天色,赵小山和娇娘决定明天再去镇里卖兔子,下午再去抓几只。
去了二黑自家,这小子果然等他呢。
二黑子昨晚就听说他家出事了,但不知道具体原委,围着赵小山一顿打听。
除了三旺告状,赵小山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听的二黑子破口大骂,直说孙氏缺大德。
“行了,不就一两银子么,走,咱抓兔子抓蛇去。”
赵小山积极乐观的样子感染了另外两人,三人一起才走向另外的山坡,低头撅屁股找起兔子洞。
经过一下午不懈的努力,等晚上回家时,赵小山和赵娇娘手里多了四只大兔子三只小兔子,另外还有两条黑斑蛇。
然而,这满载而归的喜悦并没有冲淡生活中的不适,他们家今晚没有锅,连饭都没的做。
只能借用邻居陈家的灶房,还要等他们家用完才能轮到他家,等吃完晚饭天都黑了。
“爷,你都说了,咱家有牛,要不咱直接把牛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