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公大义啊!
他不过写了封信想问问这田渤的出身背景,好家伙,小叔公直接釜底抽薪,不仅撸了人家的官,连老巢都给一锅端了。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这么快准狠!
不像他和马恭回,绞尽脑汁搞了半天,钱没少花,结果人家不痛不痒的,连层皮都没掉。
这巨大的差距让赵小山佩服的心服口服,暗自决定以后更要抱紧周彻和他小叔公的大腿,牢牢滴!
田渤走的那天马恭回和赵小山亲自前去相送,还特意提前买了十多个鸡蛋,十分奢侈的朝刑车的方向啪啪扔去。
墙倒众人推,当初田渤恢复身份时荣河郡大小官员如何卑躬屈膝的恭迎入府的,现在就有多么翻脸无情。
尤其是那几个负责押送的官吏,对田渤一家毫不客气,动辄挥鞭子,对那几个年轻貌美的妾室甚至动手动脚的。
几个妾室被欺负的狠了只哭天抹泪的找田渤哭诉,奈何此时的田渤自顾不暇,不仅不敢和几个吏目说理,甚至主动劝说妾室向吏目示好,以便一路能轻省些。
这几个年轻妾室闻言哭的更凄惨了,内心直呼倒霉,她们还年轻,刚跟田渤不过几年的光景,好日子没过上几天,竟要沦为官奴了。
有两个心思活路的想着前途无望,还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到京城,面对几个吏目的聊骚时再无之前的抗拒,开始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田渤走了,走的还这么不光彩,街头巷尾的讨论就没停过。
“这个田狗,来了这半年的功夫什么好事没干,挖空了心思捞钱,连个小妾过生日都要宴请,搜刮无度,恁的不要脸。”
“这算什么,你没听说么,缉拿的圣旨刚下他就尿了,后来官兵搜府发现了好几大箱子的金银,听说他上任时两手空空来的,这刚半年就攒了那么大一笔钱,啧啧。”
“嘿,光攒钱有啥用,连女人都管不住,也不知道给他戴绿帽子那个王姨娘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活着跟着当官奴,还不如当初直接死了。”
像这样的讨论声一直持续了好多天,很多普通老百姓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知道一个贪官污吏被捉拿下狱,很是痛快。
“皇上圣明,剔除了这么一只大硕鼠,咱老百姓的日子还能好过一些。”
“哎,这你不懂了,这只硕鼠走了,以后还会有蛀虫的。”
“那我不管,现在打死一只是一只,万一以后就能来一个像范大人那样的好官呢。”
“说起范大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去哪了,他可真比田渤这狗贼强太多太多了。”
范英骏范大人啊,别人不知道啊,他赵小山知道啊。
玉米这东西虽然是周彻上报的,但毕竟是在范大人的治下推广的。稼樯种桑,这本就是考察官员的一个标准,因着这功绩,年初范大人便被调走了,现在应该是去了江南的饶乐郡任郡守,负责在江南大规模推广玉米种植。
范大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官,也不知道接下来朝廷还会派谁过来。
头顶的大山挪走了,赵小山感觉呼吸都顺畅了。
因为有了小叔公推荐的那条商路,作坊的订单大增,他决定今年最后这一个月撸起袖子加油干,加大作坊产能,年前再挣一笔。
工人们年初降了工钱,年中又停工,一整年都惶惶不安的,现在听到赵小山说加大产能,工资恢复如前,各个兴奋不已,干劲十足。
甚至有年前被辞退的老员工也被找了回来,重新加入作坊这一大家庭。
这些人年初被裁,没了做工的收入,花用全都指望地里的产出,生活水平直线下降,重新过起了一文钱掰八半花的日子,一个个都苦哈哈的。
现在赵小山重新将他们招回来,各个感恩戴德,当天晚上便有人将自家院里养的鸡鸭杀了送到了赵小山家。
刘氏乐呵呵的照单全收,并没有拒绝。
这些都是村里的,有一些还是相熟人家的,当初赵小山将他们辞退,他们过来找过好几次,每次不是拖家带口的就是手里拿着东西,可刘氏哪里敢收。
现在就不同了,这些人又回来了,她收东西也收的理直气壮。
晚上赵小山从作坊回家后,就看到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赵娇娘也领着小驴驴回来了。
见他进屋,赵娇娘一把将怀里的小驴驴递了过来,道:“山子,田渤走了,县学的教谕今天来找你姐夫了,让你姐夫重回县学呢,你姐夫让我问你,他回不回去。”
赵小山纳闷,“姐夫想回就回,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懂那些。”
“你姐夫说了,他在现在这个学堂待的挺好,不太想回去,县学里的老师确实不错,但同窗之间乌烟瘴气的,不是抱团就是各种斗富,有时候他又推却不过,总是受影响。
可这次是教谕亲自来找,他怕拒绝了对你这有影响,这才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赵小山点点头,“你让姐夫想怎么样怎么样,那教谕之前能开除了姐夫,现在又亲自来找,可见不是啥好东西,不用搭理。”
若田渤不倒,这县里估摸着他赵小山也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软柿子,魏武不过一届秀才,开了也就开了。
可他回来没多久田渤就倒了,还倒的这么彻底,说明他的靠山淳县侯虽远在千里之外,但他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这教谕估摸着想示好,通过魏武给自己搭梯子呢。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他赵小山可不是那等阔达舒朗的君子,纯纯的记仇小人。
这等势利眼教谕,完全不用搭理。
赵娇娘得了赵小山的准话,在家呆了两天便回了密水,魏武果然没去县学,决定在现在的私塾一直读下去。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赵小山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他的老狱友,何言昌。
两人除了三年前在狱中见过,这两年虽然偶有消息,却是再也没见。
何言昌是京城何将军府的儿子,父亲和哥哥们都是上阵杀敌的猛将,他自己则从商,这些年一直活跃在北地。
在赵小山的预想中,何言昌该是风尘仆仆却不掩风华的精明商人形象,然而,再见面时却是大跌眼镜——何言昌穿了一身道袍,手里拿着一柄拂尘,完完全全的道士打扮。
“怎么,看傻眼了?不认识哥哥了?”
近三年没见,何言昌笑的依旧很亲切,但这一身青色的道袍太违和了。
“哈哈哈,见不得我穿这身?”何言昌说罢又特意甩了一下拂尘,“说起来我穿这身还得感谢小兄弟你呢,多亏了当初在狱中听你说的那几个修仙故事,给我打开了新的大门,哥哥出狱后就入了道门,经商的同时修仙炼丹,两不耽误。”
还能这样么……
经商是为了挣钱,是为了追求尘世间的黄白之物,修仙是为了超脱,摆脱世间的纷纷扰扰,这两者能兼容?
心里纳闷着,赵小山还是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大哥你穿这身挺好看的,显得整个人仙气飘飘的。”
何言昌听他如此说,大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说话我爱听,这两年你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哥哥没看错人,你小子果然是个人才,小小年纪就能闯出这么大一份家业来,比哥哥当年可强太多了。”
刨除穿着打扮不说,说起经商来的何言昌可正常太多了。
当年他被冤枉入狱,在密水大牢里住了大半年,最开始还无所事事怨天尤人的,多少有些绝望,可命运的齿轮让他后来遇上了赵小山。
让他整个人的心境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那些波澜壮阔的修仙故事,那些刀光剑影的武林争霸,那些仙路争锋和爱恨情仇,无一不牵动了他的心。
他突然发现自己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浑浑噩噩毫无追求。
直到听到了这个十四岁少年说的这些故事,他才惊觉,原来人还有这么多种活法。
他被救后便和父亲说要去出家求仙,他的父亲何大将军并没有立时反对,而是将他拉到书房谈了很久。
原来他们家虽然贵为一品将军位,在朝堂中却是困难重重,不仅有朝臣的眼红,还有皇帝的猜忌。
他们家一直守着北边的门户,平日用兵频繁,粮草消耗量大,和朝廷要钱时从来没有顺顺利利的时候,有时候还要他爹先垫付士兵们的兵饷。
老皇帝马上就要不行了,新皇未定,他们何家的出路在哪还未可知。
若新皇忌惮何家,轻则失去兵权,重则全家覆没。
为了保存一丝种子,何老将军告诉何言昌,他要将其逐出家门。
何言昌这时才知晓自家的情况,他为自己的任性后悔不已,决定要遵从父命,佯装因喜爱经商被逐出家门,然后出走北地,待情况稳定再回来。
“以前我觉得经商有趣,现在这份兴趣早就变成了责任,这份责任是我不得不肩负的重担,但我心底对修仙的追求一直都在,没法遁入道门,便做这一身道士的打扮,平日里自己看书专研。”
何言昌没说的是,他决定这些年多多挣钱,回馈完家里的养育之恩后,便彻底遁入道门,一心求道问仙,再不理红尘之事。
这次他回到密水县确实有要和赵小山合作的打算,但更多的是想听听他对大道的理解。
一个能想象出那般宏大故事的人,不可能对大道一点不知。
这两年他时常感到困惑,又无人可以解答,这次抓到赵小山,一定要一解心中之惑。
因此,在赵小山领着何言昌参观完自家作坊,并详细介绍了自家几款产品的好坏优劣价格后,何言昌很快决定和赵小山长期合作。
毕竟是认识已久的朋友,何言昌第一批便预定了五千斤的杂粮米粉和三千份肥皂,定金直接交了两千两银子,可谓爽快至极。
赵小山大喜,这可真是大客户,掏上了。
奈何他还没开心多久,眼泪就要下来了。
言完商后的何言昌像是角色转换一样,前一秒还精明十足的下订单给订金,说到修仙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你的故事里说咱们的世界其实是个小世界,这方世界之外还有三十三重天,可我们该如何到达三十三重天?”
“你的故事里说主角经常机缘巧合获得仙缘,可这几年我走南闯北,去了很多犄角旮旯,破烂石头捡了一堆,却没一丝价值,这是为何?难道是我们进入了末法时代?”
“前段时间我研究炼丹,奈何连着炼了十炉都不能成功,最后一炉还差点崩了自己,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异火才不行?”
“我听闻上等的玉就是修仙界的下等仙石,可我将手头所有的玉都摔碎了也未见仙气流出,这是为何?”
几句灵魂发问下来,赵小山要emo了。
何言昌要不要这样,神经……
他不过是说了几个虚幻的小故事,为什么何言昌过了这么久还记得,并且记的如此清晰甚至加以琢磨,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