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娇兰照例起了个大早。
她醒了,几个孩子还在睡。现在天气冷了,她不想孩子们也那么早起床受冻,考虑着该做煤球生个火炉了。
平时向来是她先起床,然后约摸过一个小时,莉莉起来帮着烧锅灶。她去帮两个小的穿衣服。
宛城是一个四季非常分明的地方。
几场秋雨下下来,西北风刮过去,就到了漫长的寒冬,已经到了非穿棉衣不可的地步。
“妈妈,现在天好冷,你给我们做了棉衣,可不可以给顾叔叔也做一件?”莉莉突然说道。
这个……苏娇兰还真没有想过。
“你落水是顾叔叔救了你,他是你的救命恩人!”莎莎也出声道,“如果没有顾叔叔救妈妈,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妈妈了!”一直很少说话的萍萍也跟着说道。
好像说得她成了忘恩负义的罪大恶极的坏人!
不过也确实是如此,她落水一事,顾钲出了大力,事后她本想蹬门拜谢,可惜当第二天她和熊大国已经去县城办离婚手续了,后来又带着孩子独自过活,孩子又小,事情又多,她身体又不怎么好,反倒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是不是谁教你们这样说的?”苏娇兰特意问了一句。
“没有人教,是我们自己记得的!”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说,“顾叔叔救了妈妈,是妈妈的恩人,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喜欢他!”
“喜欢他什么?”
“帮妈妈做事!”
“会炒花生!”
“长得好看!”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说完之后,似乎又觉得这样似乎不足为据,莎莎和萍萍都推着莉莉,
“大姐,你说!快说啊!”
能想的理由似乎都想完了,
“反正我们就是喜欢他,不需要理由!”莉莉绞尽脑汁的思考了半天,蹦出这么一句。
这几个臭孩子!
在苏娇兰看来,她们完全是被顾钲那半袋炒花生给收买了!
“莎莎,这么冷,你怎么一直东张西望?再这么着,我要给你穿衣裳了!”苏娇兰提醒道。
大冬天,一大早的,她注意到这孩子从被窝里钻出来,看向窗外好几次了。
“天怎么还不亮!顾叔叔怎么还没来?”莎莎一见苏娇兰板着脸,忙说了实话:
“顾叔叔昨天答应我们,剥两大碗花生米,他会帮我们做花生粘。”
“就是在花生上裹一层糖,吃着又甜又香!”萍萍说着还特意吞了口口水。
花生粘,顾钲倒是知道如何哄小孩子开心,也难怪孩子们喜欢他。
“花生粘等你们顾叔叔来了再说。你们现在好好睡觉,不要冻感冒了。谁冻感冒了,就算花生粘好了我也不会让她的!”苏娇兰故意板起了脸,将话说得严厉些。
“那我们可不可以现在起来?”莉莉此话一出,竟出奇地得到了两个小的的赞同。
“我帮萍萍穿衣裳,妈妈帮莎莎穿,可不可以妈妈?”莉莉拉着她的衣角央求道。
都怪自己平时太忙,也没时间陪她们,一个花生粘竟然让他们兴奋成这样,苏娇兰内心不由一阵柔软,
“好,我帮莎莎穿,冷了你们再到床上来。”
“可是,会不会把床弄脏?”萍萍有些小心地问她。
在熊家,无论多冷的天,牛氏的规矩是不准孩子们到床上,理由是把床弄脏了要洗,因此几个孩子小小年纪脚上就生了冻疮。
“不要紧,脏了妈妈会洗。”苏娇兰安慰道:“今天就去做煤球,明天把火炉生起来,有了冻疮就会年年复发,一年冻疮不小心就会年年生冻疮。”
苏娇兰说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往常这个时候已经在做事了,今天给这些孩子们说话浪费了不少时间,那么接下来就要抓紧,要么赶不在学生早自习之前炒好菜就等于今天早上的事白做了!
哪想苏娇兰才打开堂屋的门,就看到厨房透出来点点星光。
微弱的煤油灯将人影拉的老长,但也给灯下的人镀上了一层金光,仿佛看到他这严冬里竟有了些须暖意。
苏娇兰推门而入,“早啊!”她跟顾钲打招呼。
“早!”他说这个字的时候,声调微微上扬,看得出心情显然很好。
“你拿了木柴过来?”苏娇兰惊讶地问道。
这是她的厨房,她是最清楚不过,烧的就是高粱根,最后的一部分!方海说要送她芝麻秆也没送来——方海自己进了医院,现在雇主也进了医院,估计也顾不上这些小事了。
但对她来说是件大事,没柴不说炒菜了,连做饭都没办法。这也是她起来这么早的原因,要将堆在屋子外面淋湿的高粱秆扒开晾干了当柴烧。
本以为可以卖的,哪想今年却无人问津。
稍有点钱的人都去买瓦去了,小灰瓦三厘钱一块,一分钱,一毛钱可以买三十多块,又耐用又好看,不怕虫蛀不怕风吹日晒,没人愿意用高粱秆子了。
街上也有人拉木柴来卖,两块钱一大车,多是柴树枝之类,苏娇兰看中了那个,准备白天上街上买一些。
但顾钲送过来这一大堆木柴,完全不一样,也是树上锯下来的但截得整整齐齐,并且用稻草绳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看起来相当顺眼。
“两三块钱一车,有多的。”顾钲并未抬头,眼尖的苏娇兰突然发现,他的脸又红了!
“谢谢,有了这些柴莉莉不用早起帮我烧锅了,我准备买两个手炉,烧过的柴还可以给孩子暖手、暖脚。”
“用锯末。”顾钲抬了下头,指了下门外面。
难怪她进来之前觉得外面好像有东西,出去看了才知道,五六个麻袋堆在那里。
“莉莉他们要是知道,准高兴坏了。”苏娇兰再次向他道谢,“我正在愁她们脚上的冻疮呢。”
“上午做花生粘,下午给你做煤球。”他指了指门后面。
连做煤球的模具也被他带来了!
“我帮你做件坎肩吧。”
他帮她了这么多,她也该有所回报才是。
顾钲显然有些意外,但只犹豫了一下,“不用,别太累。”
“说是我帮你,其实也就是买布裁一下,交给张瘸子做。”苏娇兰笑道。
顾钲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赧然,“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