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侯府的后院里,有一座听雨楼。
共有三层。
是侯府里的女孩子学习和玩耍的地方。
今日,永定侯府办宴会,永定侯老夫人下令,让府里所有的小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必须在听雨楼里待着。
由他们各自的嬷嬷领着。
女孩子学女红。
男孩子练字。
再小的,只要不吵不闹,就由着他们玩。
反正永定侯府第四代里,最大的都不超过十岁。
没什么好避讳的。
兰笙此刻正在和二房傅子清的嫡女傅菊笙,三房傅子峰的嫡女傅梅笙坐在一起学着绣一朵牡丹花。
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绣绷,绣的像模像样的。
而二房的庶女傅雨笙,则和莲笙坐在另一边,手里各自拿着一个布偶,玩的不亦乐乎。
那布偶,是封弋遥特意给莲笙买的。
共买了十二个。
凑齐了十二生肖。
本来兰笙也有份。
可是,在她看见莲笙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将封弋遥送给她的那一套布偶扔了。
她才不要那个女人的东西。
更不要和莲笙一样的。
在她眼里,她们都是一样的讨厌。
侯府里,嫡庶分明。
女孩子以兰笙为首,分成了两派。
她们身为嫡出,从来都不屑与庶出的在一起。
受兰笙的影响。
她们也不跟莲笙一起玩。
于是,莲笙自然而然地,和侯府里唯一一个庶出的女孩子,傅雨笙,玩到了一起。
刚好,她们两人同龄,都是五岁。
而那三个嫡出女孩,兰笙九岁,傅菊笙七岁,傅梅笙也是七岁。
傅菊笙和傅梅笙一向以兰笙马首是瞻。
兰笙不喜欢莲笙,她们也跟着不喜欢。
此刻,见那两个小丫头片子一个拿着小老虎,一个拿着小兔子,笑的像傻子似的。
她们就不由地想撇嘴。
听雨楼二楼,二房的嫡子傅文康,正在认认真真地写一张大字。
他今年八岁了,早已经开始读书写字。
一旁的二房庶子傅文昌比傅文康小两岁,也已经开蒙。
见傅文康在写字,他也不敢打扰,悄悄地和四房傅子琛的嫡子傅文华在一张白纸上胡乱地涂抹。
傅文华刚四岁,还没开蒙,拿了一支画笔东涂一下,西抹一下,弄的桌子上乱七八糟的。
伺候他的嬷嬷就不停地替他收拾。
府里的宴席开始了。
前面传来了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
这群小孩子顿时坐不住了。
纷纷趴在窗户边上,使劲伸长了脖子朝外看。
就连兰笙,也停了手里的活,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兰笙就看见了永定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碧珠,正朝她们这边走过来。
几个小姑娘眼睛顿时一亮。
傅菊笙悄悄地问了一句:“会不会是让我们去宴席上听戏的?”
傅梅笙道:“你想得美,若是曾祖母肯让咱们去宴席听戏,也不会早早地派人将咱们关到这里绣花了。”
“那你说,碧珠姐姐过来干嘛?”
“我哪知道?是不是怕咱们饿了?要接我们去吃饭。”
傅菊笙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刚吃过饭吗?还吃?”
碧珠直直地朝兰笙走了过来,说道:“兰笙小姐,老夫人叫你过去呢。”
“啊?”
“叫我过去?”
兰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早上的时候,嬷嬷可是说了,她们要在这听雨楼里待一天呢。
碧珠见兰笙眼睛瞪的比铜钱还大,不由地好笑,“没错,兰笙小姐,快跟奴婢走吧。”
“那我们呢?”
傅菊笙急急地问道。
“你们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那兰笙姐姐为什么可以去?”傅梅笙也忍不住问道。
碧珠正色道:“这个奴婢不知,奴婢是听从老夫人安排,特意过来接兰笙小姐的。”
兰笙闻言,得意朝那二人说道:“我可是你们的大姐姐,有事自然是我先去。”
傅菊笙和傅梅笙一脸羡慕的看着兰笙跟着碧珠出了听雨楼。
兰笙到朝阳厅的时候,宴席已经开了一会了。
碧珠将她带到了永定侯老夫人的面前。
“回老夫人,兰笙小姐过来了。”
永定侯老夫人朝礼国公夫人那边一指,“带兰笙去见见她外祖母吧。”
原来是外祖母来了!
兰笙心里一喜。
她也好久没见外祖母了。
碧珠将兰笙带到了礼国公夫人的面前,她见了礼国公夫人,便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娇娇地叫了一声。
“外祖母。”
叫完,兰笙的眼圈便红了。
仿佛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般。
礼国公夫人见兰笙眼圈红了,顿时心疼的不得了,连忙一把搂住她,连声叫着,“兰笙,我的乖乖。”
“快让外祖母看看。”
“哎呦,你可想死外祖母了。”
兰笙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外祖母,我也想你了……”
礼国公夫人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一边慈爱地问道:“兰笙,告诉外祖母,你在侯府里可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说这句话的时候,礼国公夫人忍不住拿眼角使劲地去瞟封弋遥。
兰笙随着她的目光瞧去,心里一下子便明白了外祖母话里的意思。
对于这个年轻的继母,兰笙是打从心底不喜欢。
自从第一次见面,自己摔了那女人送的兰花玉佩后,那女人就再也不曾主动理会过自己,反倒是对那个装可怜的妹妹莲笙百般疼爱。
这让兰笙心里更加的讨厌她。
而那个女人,明知道自己不喜欢莲笙,偏偏每次给自己送东西,都送和莲笙一模一样的。
气死她了。
她送来一次,兰笙就扔一次。
前前后后共扔了三次东西。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扔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听闻前几天,那女人的娘家给她送来了一堆好东西。
当天,她就给莲笙送来了一堆小玩意。
都是兰笙没有听过的新鲜物件。
可兰笙等了半天,那女人居然一件都没给自己送来。
哼。
她才不稀罕呢。
就算她送来了。
自己也要当着她的面摔碎,然后扔掉。
然后再告诉她。
想讨好自己。
门都没有。
她绝对不会接受除了娘亲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做自己的母亲。
这辈子都不接受。
兰笙本来打算想个法子陷害那女人一番,让那女人吃点教训。
可,曾祖母和父亲都对那个女人特别的看重,甚至将府里的中馈都交给了她去打理。
她一个五品官的女儿,懂什么呀?
哦,听说她爹升官了。
她变成四品官的女儿了。
可那又怎样呢?
在永定侯府面前,还不是不值得一提?
这种身份出身的女子,掌管侯府的中馈?
她懂吗?
她会吗?
好端端的侯府,到时候别被她整的乱七八糟的。
兰笙本来不想管这些,可是,那女人若是掌管了中馈,自己从此就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要看那女人的脸色。
凭什么?
她可是侯府嫡女?
身份比那女人贵重一百倍。
一千倍。
一万倍。
如今听外祖母话里的意思,难道外祖母是想替自己找回场子?
让那女人以后对自己好一点?
好不好的兰笙不在乎,可要是能看见那女人倒霉。
兰笙还是很乐意的。
礼国公夫人见兰笙迟迟不开口,以为她没听清楚,于是,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兰笙,快告诉外祖母?你在府里可好?可曾受了委屈?”
我受委屈了。
受了天大的委屈。
兰笙刚要开口。
却不料,永定侯老夫人听了礼国公夫人的这话,面色便有些不悦。
“我说亲家,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兰笙是我永定侯府的嫡女,又是在我院里住着,能受什么委屈?”
兰笙刚要张开的嘴便闭上了。
是啊。
自己是在曾祖母院子里长大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曾祖母亲自安排。
怎么也攀扯不到那女人身上。
怎么办呢?
礼国公夫人听了永定侯老夫人的话,脸上尴尬一笑,“老夫人说的是,兰笙从小在您院子里长大的,能受什么委屈呢?”
“晚辈只怕是您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难免顾及不到,不过,听闻永定侯府如今是子骁的新夫人当家,晚辈这不是怕她年轻识浅,没什么见识,出身又不高,这么大的侯府交给她打理,难免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说出来,咱们作为长辈,也可以提点一二不是?”
永定侯老夫人心里冷哼一声,暗暗瞟了一眼礼国公夫人身边,正低眉顺眼的服侍着礼国公夫人的,礼国公府的少夫人。
她似笑非笑,对礼国公夫人说道:“还是你眼睛尖,我都没看出来,骁儿的媳妇有哪里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既然你事事都想的如此周到,想必你儿媳妇必定得了你不少的提点吧。”
“你们礼国公府里的内务一定做的极好。”
“少夫人,你就给咱们大伙说说,你在你们礼国公府里,是如何安顿好这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的?”
“说出来,让骁儿媳妇也向你学学。”
轻描淡写几句话,将话题转到了礼国公夫人的儿媳妇身上。
礼国公府的少夫人听永定侯老夫人特意将自己提了出来,连忙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礼国公夫人,恭敬地说道:“老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年轻识浅不懂事,平日里全靠婆母提点才不至于犯错。”
“哪有什么好主意呢?不过婆母厚爱,对咱们小辈多加宽容罢了。”
这少夫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自家婆婆心里的小九九。
她想趁机打压那个封氏,替自己那个早死的女儿鸣不平。
可这里毕竟是永定侯府,今日,她们只是来做客的,实在不好当面评论人家的孙媳妇。
况且,还有皇后娘娘在呢。
今日就算是揪出了那封氏的错处,为了脸面,皇后娘娘和永定侯老夫人她们也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既然伤不了那封氏半根毫毛。
又何必白忙活一场呢?
那个封氏,跟自己也是有仇的。
这笔账,早晚会跟她算。
不过,不是现在。
等傅子骁离开了京城,那封氏失去了庇护。
那时候再出手。
必定一击而中。
永定侯老夫人听了礼国公少夫人的话,呵呵一笑,“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骁儿媳妇也是极为孝顺,又懂事又乖巧,关键是骁儿还特别的喜欢她。”
“你们也知道,骁儿这些年,运道不好,外面都传他……什么克妻啊……什么暴虐啊……连天煞孤星这种说辞都出来了。”
“可自从骁儿媳妇嫁进来,我们家骁儿的运道就转过来了。”
“不过短短几个月,骁儿的腿好了,身子也没事了,还能再上战场,替大越守护边疆。”
“你们说说,这是不是骁儿媳妇的运道好?”
“依我看,骁儿等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才终于把这又旺夫又贤惠的媳妇娶进门。”
几句话,堵死了礼国公夫人想找茬的想法。
我自己的孙媳妇。
我满意。
我孙子满意。
你一个外人,没资格评论。
见礼国公夫人被自己的话堵的没法还嘴。
永定侯老夫人又唏嘘了一番。
“虽然咱们之前也是亲家,可骁儿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几年,除了你们礼国公府,还有廖府,贾府也都是永定侯府的亲家,可这次宴会,我们为什么就只请了礼国公府,那两家去都没去?”
“还不是因为有兰笙在,咱们两府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了。”
“那廖府和贾府。能比吗?”
“虽说封府门第不高,可遥儿这孩子天生有福气啊,瞧瞧,才嫁给骁儿多久?骁儿的身子就好起来了。”
“我们永定侯府也站起来了。”
“所以说,我们和封府的这门亲事啊,还真是结的好呢。”
坐在末尾席位上的纪氏和于氏听见了这话,心里说不出的熨帖,这永定侯老夫人也太会说话了吧?
她们连忙站了起来,纪氏笑呵呵地说道:“承蒙老夫人夸赞,咱们也觉得,和永定侯府的亲事,结的极好呢。”
“虽然是咱们高攀了,可只要永定侯身子大好,他们小两口夫妻恩爱。就比什么都强。”
于氏也附和道:“我们遥儿虽然年轻,可是天生聪慧,又温婉贤淑,她和永定侯,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呢。”
“是啊!永定侯夫人和永定侯真是天定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