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神医，这真没办法解决！”
陈志廉知道自己隐瞒不下去了，所以他决定坦诚一切。
“您有所不知，房地产收益的大头，虽然都在我们手头上，但是我们拿了钱，也不是吃干饭不做事的，这些钱我们拿来发展城市的基建，用来振兴乡村，用来修路搭桥！”
“如果没有房地产卖地资金的流入，我们的城市，这些年来又怎么可能高速发展！城市面貌变好了，人民群众享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实惠，而唯一的代价，只不过是房价虚高而已，穷人买不起房的，无论房价高低，他们始终都买不起，可享受发展带来的利好，却是切切实实的！”
“我们发展房地产，说句大实话，我认为就是最好的扶贫，虽然这扶贫有点不厚道，割中产的韭菜，让富人吃肉，给穷人喝汤，死的只是中产而已，但是中产死了不更好吗？中产死了，穷人才有机会往上爬成为中产，至于富人的地位，那是坚如磐石，不可动摇的，就算没有房地产，他们依旧还有别的方式来收割韭菜！他们手头上掌控的巨额资产，随时随地都能撬动金融的杠杆，随随便便就能玩钱生钱的游戏，王神医您现在也是巨富之一，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今天能把王神医您搞破产了，明天就会有一千万的老百姓受益，但是，现实却是，我们就算是呕心沥血为让人民服务，为人民着想，我们就算很想把那些财富巨头的资产分配给穷人，但也不能做到，因为我们根本就动不了您这样能量巨大的巨富！”
陈志廉说出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曾经，他大学毕业，就考入体制内。
那时候，他也是挥斥方遒，心怀大志，立志要为老百姓做点什么，好让自己名留青史！
可是，越往上走，他就越发现，历史的齿轮滚滚向前，所有个体都只不过是被裹挟在车轮底下的一粒尘埃而已，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唯一有点改变的，就是一百年前伟人的奋斗，让人民取得了当家作主的资格。
但是随着原始资本的积累，屠龙者的后代，不可避免地，慢慢就会变成先辈们曾经所屠的恶龙。
这不是他们的错，这是历史无法扭转的周期性。
要扭转这个周期性，除非你把上层把持着利益的那群人的资源做个再分配，但是问题的死结就在于，把持利益的人，就是社会规则的制定者，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把利益让出来？
人性使然，大家都会守着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而不会轻易让出来！
动上层人的利益，那就是要他们的命根子！
要他们的命根子，那他们就会变着花样来给你玩出幺蛾子！
所以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都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拖字诀。
而拖下去，那只能让病情越来越严重，社会的矛盾越来越尖锐。
直到最后，或许这世界再出一个黄巢，屠尽门阀士族，以至于天下大乱，社会重新洗牌。
重新洗牌之后，又进入新的历史周期的起点，然后又资源聚集，出现门阀，贫富分化，矛盾激化，然后又出一黄巢，又天下大乱，周而复始，一直如此。
社会科技在进步，人性却始终不会改变。
人性不变，历史的周期性就不会变。
“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面对陈志廉说出来的真相，王小凡有些沉默了。
“死的只是中产”，这句话很刺耳，但却是现实。
也是目前为止，能够得出的“最优解”了。
谁让你不老老实实做穷人，老是想拼命往上爬？
爬到中产了还不安分，还想继续往上爬，那就给你来一刀，狠狠地割你那么一下，就算不让你返贫，那也把你这一辈子套牢，让你没法继续往上爬。
这样上面的人就高枕无忧了。
而且不可否认，这些年发展房地产，最底层的那群穷人，确实得到了利益，路通了，村里环境好了，五保户每个月还有几百块钱领。
而这些钱从哪里来？不可能凭空出现。
房地产的贡献，功不可没。
但是！
“鹅城的税已经收到三十年后，能被割的都被割了，那以后还怎么发展？这简直就是饮鸩止渴，自寻死路，很可能会加快社会的奔溃，这种不可持续的发展，就没有人觉得不对吗？就没有人站出来阻止吗？”
王小凡有些沮丧，因为他知道，其实他也无力去改变这一切。
“聪明人早就知道这种方式是不可持续的，所以他们早就移民跑外面去了，至于站出来阻止？谁能阻止？大环境就是这样，谁阻止得了？这不是螳臂当车吗？另外咱们这片土壤上，口口声声在提倡中庸之道，可实际上无论是小到个体，还是大到整个机器，都最容易走极端，出了问题，总是一刀切，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甚至是提出问题的人，从未以理智和科学的方式去面对问题，以前穷的时候，社会需要发展，那就不惜一切代价加大马力去发展，可谁是代价？没有人提！当下这环境之下，已经显而易见了，反正这代价不是我，也不是王神医您。”
“自有人会成为这个‘代价’，成为时代滚滚洪流之下的牺牲品，他们悲壮的人生，如果写成一本书，那就是这个时代的见证者，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剧者！”
陈志廉侃侃而谈，他以前不说这样的话的。
但是现在他喝得有点多了，而且他也被王小凡给打服了，他知道他不能在王小凡面前使用他在那个圈子里头的那一套虚伪的东西！
把这些话说出来之后，他竟然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曾经，他也是个有志向的热血青年！
回眸前半生，他现在唏嘘不已。
虽然他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稳步高升，来到了如今这个地位。
但是他却发现，他曾经立志想要改变的一切，竟然都没有改变！
可笑的是，他还成为了他曾经所想要改变的那些事物的一部分。
他是聪明的，却也是愚蠢的。
聪明的是他懂得变通，懂得在这个暗流汹涌的大染缸里头，如何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愚蠢的是他竟然为了这些利益，就将自己的远大志向给扼杀在了摇篮里头，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可悲可笑可恨可怜的滑头。
面对陈志廉这一番振聋发聩的真话，现场众人沉默了许久。
这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没有人愿意去解，也没有人能解开！
然而，这时，安静的空气里头，突然传来王小凡平静的声音：
“如果我说，我想要站出来阻止这一切恶化下去，你们会支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