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杨继盛无法反驳,因为刘凌干的这事本就是他最大的把柄!
此时他都有种想要帮刘凌背下这黑锅的冲动。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便不是补一条自己巡抚的手令能弥补的了。
另一边,萧帝也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他看向严高道:“依你之见,如何才能证明他的忠心?”
严高沉默稍许后,沉声道:“他所犯之罪行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不如将他家中妻儿老小尽数抓起来,看他如何反应?”
“若对陛下真正忠心,便将其放掉,若有所悖逆,便依照律法裁判!”
此话一出,杨继盛脸色大变,他立刻上前道:“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刘凌虽未经请示擅自带兵离开属地,但他确是为了抗击倭奴,而且立下了汗马功劳。”
“若如此行事,难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并且若再有此等祸事发生,又有谁能挺身而出呢?”
严高冷漠的看了杨继盛一眼,然后道:“杨巡抚,此举只是试探,若他是忠心于陛下的,自然无视,若他只是胆大妄为,目无君上,杀了他全家也不过分!”
杨继盛闻言还想与之争论,然而萧帝却沉声喝道:“够了!”
二人闻言同时躬身告罪!
思虑片刻,萧帝的目光落在了吕方身上:“吕方,你说应该怎么办?”
吕方能在萧帝边上伺候这么多年,最大的秘诀便是装糊涂,不表态,一切听从领导安排,顺从领导心意。
但在这种无法装糊涂的时候,他也总能想出应答的办法来。
只见吕方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老奴听说过一句话,不知用在此处合不合适。”
萧帝:“说!”
吕方接着道:“俗话说,看透一个人,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他身边人若皆是良人,那他肯定也不会太差,反正咱们还在刘家村中。”
“不如直接去他家看看如何?”
萧帝皱眉思索了一会道:“嗯,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家中现在都有何人?”
吕方道:“刘凌父母在几年前去世了,家中除了他还有四个妻妾,分别是钱氏、赵氏、吴氏、苏氏。”
“其中赵氏乃是魏县武馆馆主的女儿,听闻刘凌要去鲁州抗倭之后,赵氏及其兄长父亲和一众武馆子弟皆跟随他抗倭去了!”
“苏氏乃是苏家坨的一名孤女,曾和三殿下玩耍过,三殿下去鲁州的时候,也将他和她的弟弟一起带去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吴氏和钱氏。”
“吴氏乃是寻常农家女子,至于那钱氏则是原兵部侍郎钱庭之女,钱庭被革职调任之后,不久便病故,他的女儿便嫁给了刘凌!”
吕方对刘凌家功课做的很足,事无巨细的将他家中情况说了一遍。
萧帝闻言思索了一会道:“钱庭,那个喜欢妄议朝政的状元?”
“正是!”吕方道。
萧帝长舒了一口气道:“那个钱庭也算是个可造之材,只不过太过刚直了些,本想捶打他一番再行任用,谁知……”
“罢了,不想这些了,去他家看看吧!”
“这次吕方和我去就行了,你们两个留在这!”
说罢,萧帝和吕方大步走向村子,杨继盛恶狠狠的看了严高然后撇过头去。
严高则又恢复了之前那古井无波的模样。
找了个老实的农夫一番打问之后,二人便来到了刘家门前。
刘凌依旧住在工厂的别院处,萧帝等人来到门口的时候,大门就敞开着,毫无避讳。
吕方本想上前敲门,结果被萧帝拦住:“我来吧!”
轻叩门环之后,一身粗布衣衫的萧帝对着里面轻声道:“敢问是刘都尉的家吗?”
“谁啊!”院内传来声音。
萧帝又道:“我等是行路之人,听闻刘都尉大名,前来拜访!”
说话间,便见挽着袖子,双手湿漉漉的吴招娣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萧帝看着眼前的吴招娣,眉头微皱:“你是刘家的丫鬟?你们家主子呢?”
吴招娣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萧帝二人,苦笑道:“我们家没丫鬟,我姓吴是刘凌的妻子,你们找他有事吗?”
这下轮到萧帝哑然了,他看了看隔壁偌大的工厂,又看了看眼前一幅下人打扮的吴招娣,有些不敢相信道:“你便是吴氏?即是都尉之妻,为何确是下人打扮?”
听到这话,吴招娣有些不悦了,她抬起脸颊道:“那有什么都尉之妻,不过是承蒙皇恩罢了,在我们刘家没有下人,我这也是寻常打扮。”
“我相公外出了不在家,不知二位找他何事?若有需要我可代为转达,若无事便请便吧!我还要浆洗衣服呢!”
萧帝上下打量了一番吴招娣之后,只觉这女子颇为新奇。
他见过不少勋贵高官的妻女,无一不是身披绸缎浓妆艳抹,见驾之时更是风姿绰约,谄媚之情溢于言表。
而这个吴氏虽身着麻衣,素面朝天,但却不卑不亢,骨子里透着一股独属于女子的刚柔。
“呵呵!没什么事,只是听说刘都尉带领麾下兵卒,远赴鲁州抗击倭奴,心怀敬重,特来拜访!”
听到这话,吴招娣面色稍缓,他说道:“相公身受皇恩,如今家国蒙难,百姓身遭荼毒,相公率军尽忠报国,乃是分内之事,不必如此!”
吴招娣本来是不懂这些官话的,但这些天来听钱佳宁说过不少,所以便也记住了。
萧帝听后,更是连连点头,随后他又问道:“我听说,刘都尉此行未得到圣旨也无朝廷调令,依照朝廷律法,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就不怕朝廷追究吗?”
这个问题在刘凌出征之前,便有人问过她了,而吴招娣的回答也从未改变过,她淡然说道:“我相信,皇帝陛下一定会明察秋毫,不会治我们的罪的。”
“若陛下真的因此降罪,我也愿和相公同生共死。”
“我等妇人,若能因为国尽忠而死,死而无憾!”
若是寻常人对萧帝说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他必定不屑一顾,但眼前这个衣着面容朴素无常的女子,却让他为之动容。
“为国尽忠,死而无憾!”萧帝轻声自语,随后他眉头一挑对吴招娣拱手道:“刘夫人,尽忠报国之心如日月昭昭,萧某佩服!”
说罢,萧帝眉头微低,又苦笑了一下道:“只是,还有一事不知如何开口!”
吴招娣看着对方羞于启齿的样子,又是一笑,然后道:“可是远行缺盘缠了?”
萧帝一怔,然后道:“刘夫人如何得知?”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来我家说些好话,临走之时便讨要些银钱当盘缠,若是年轻人,我定是一文不给,不过看你二人老迈,便给你们一些散碎银子吧!”说着,吴招娣便回屋拿了一些散碎银两和铜板递给了萧帝。
后者接过这些银钱,眨巴眨巴眼睛道:“刘夫人高义,萧某铭记于心,今日承情,他日定当百倍奉还!”
说罢,便和吕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