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夸赞,黎雪也是满脸的笑意。
说干就干,刘凌当即写了一篇给萧帝的奏疏,阐明利害。
他表示,市舶司的兵力如果上交兵部管理的话,各级官员互相掣肘,对那一万水师的装备、军饷、粮草等影响极大。
与其如此,倒不如归入京营麾下,由陛下统一调派。
如此,京营便可再添一支强军!
当然,刘凌也将于廷益所说的三七分成,互相借调的方法写了上去。
一篇奏折写完,一旁的黎雪已经端来了专门粘糊奏折的浆糊。
看着笑语嫣然的黎雪,刘凌先是一怔,随后便笑着接过了浆糊,将奏折小心的封装好。
“黎雪姑娘,你身体还好吗?”
此时的黎雪气色好了许多,她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多了!”
刘凌点点头道:“那就好。”
二人正说着,便听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刘凌!刘凌在家吗?刘凌!”
听到这声音,黎雪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谁啊,竟这样敲门!”
刘凌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正是王鸿文。
他将奏折放下道:“是翰林院的同僚,也是个状元出身呢!”
说话间,刘凌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王鸿文不是个毛躁的人,这么敲门估计是有急事。
“我在家!王兄所为何事?”刘凌远远的回了一句。
外面的王鸿文当即道:“可找到你了,翰林院出事了!快开门!”
此话一出,刘凌心中也是一沉。
他想要出去,但奈何院门是锁着的,没钥匙也打不开。
左右看了看,只见墙角处又把梯子,刘凌赶忙将梯子架到墙上。
爬上墙头,便见王鸿文正焦急的站在门口。
“王兄,我在这呢!帮我一把!”
“啊!刘兄,怎么不从正门出来!”
“靠,没钥匙,有钥匙早出去了!”
这间小院的院墙有两米多高,减去刘凌本人的身高还剩不到一米,翻过墙头慢慢顺下去倒也无妨,只是衣服蹭了不少污渍!
落地之后,王鸿文忙将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说是翰林院的事情也不合适,准确来说是魏成的事情。
前段时间,魏成的儿子魏勋交了几个朋友,那几个朋友皆是赴京求学的学子。
他们仰慕魏勋的才学,便经常找各种借口,让魏勋帮忙写文章。
当然,他们是要给润笔费的。
魏勋虽为人正直,但人嘛,总归是又点爱好的,魏勋就比较喜欢文房四宝。
但奈何老爹不贪不占,还经常得罪人,他手头自然是没什么钱。
如今写几篇文章就能拿银子,魏勋自然不会拒绝。
一来二去双方便开始经常合作,魏勋也赚了不少银子。
可天上又哪有掉馅饼的事情。
终于,在前几日,魏勋写出来的文章惹了麻烦。
根据刑部官员透露,魏勋写的一篇文章中,有影射当今圣上的意思。
而且还是最不能提的杀兄弑父的事情!
这就完蛋了。
今天早上下朝之后,刑部便将折子递了上去,萧帝闻之大怒,当即命令刑部严查。
魏勋作为作者,第一时间便被抓了进去,其他几个书生也没跑了,全都进了刑部大牢。
受到儿子的影响,魏成也被免官问罪!
如今翰林院最大的官,便是他们两个了!
听完王鸿文的话,刘凌当即道:“这文章现在何处?”
王鸿文摇头道:“没见着,刑部将所有文章全都收缴起来了!”
刘凌闻言皱起了眉头:“魏勋的那几个朋友是什么来路,他不会是被人诓骗了吧!”
王鸿文脸色难看,他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当初我还见过那几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原以为,这些人只是想走走魏大人的关系,好下次科举的时候有个方便。”
“谁知道,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刘凌,皇上那也就你能说得上话了,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将这事缓和一下!”
此话一出,王鸿文的脸都有些发烫。
开玩笑,这种事哪能随便缓和?
要知道,萧帝这辈子最大的痛点便是他杀兄弟,杀父亲夺得的皇位。
平日里,根本没人敢提这茬。
如今竟有人当中写文章论述此事,萧帝没直接砍了魏勋,便已经是极为冷静了。
虽然刘凌这段时间立下了些许功劳,但这种事他也不敢去求情。
万一被萧帝认为自己也是同谋,搞不好,连自己也得挨收拾!
似是看出了刘凌的犹豫,王鸿文默默的将头撇过去道:“唉,是我唐突了,这种事莫说是你,就是几位皇子也未必能求得了情!”
“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说罢,王鸿文就要离去。
“等等!”刘凌突然叫住了他,随后道:“正好我有件事要找陛下商议,我先去探探陛下口风,若有门我就帮魏大人求求情,若没门,咱们再想办法!”
听到这话,王鸿文立刻狂喜:“好好好!如此,那就拜托了!”
刘凌苦笑:“说这些就见外了,魏大人平日里没少帮我们抗雷,如今他有了事,我等做下属的,又怎么能作壁上观?”
“你稍等一下,我让人将奏折取出来。”
随后,刘凌便呼喊黎雪,让她将奏折从门缝里递了出来。
拿到奏折之后,刘凌便马不停蹄的向着皇宫内走去。
蔡府。
蔡茂、沈一鸣等人此时正把酒言欢!
作为这次政治风波的发起者,他们顺利将魏勋送进了大牢,就连魏成也被免官问罪了。
如此一来,几人自是心情大好。
“来来来,沈兄我敬你一杯,若不是你想出这么好的点子,我们还像是无头苍蝇样,乱撞呢!”
“哪里哪里,这些都是大家共同出力的结果,来来来,举杯共饮!”
众人相互碰杯,随后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而,就在几人酒意正浓之际,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
蔡茂一听脸色顿时一黑。
“混账,不是说不要打扰老子吗?滚!”
外面没有回应,而是再次敲了三声。
这下,蔡茂彻底活了,他骂道:“奶奶的,哪里来的奴才,老子出去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满脸酒气的蔡茂便打开了房门。
“呦!蔡大公子,正喝着呢!”来人微笑着和蔡茂打招呼道。
而此时的蔡茂,站在门前,两眼发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陆……陆大人!您……您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陆文明低头瞥了一眼蔡茂抖动的双腿,轻声说道:“刚收到消息,有人故意写文章侮辱当今圣上,我等顺着线索一路追查,便查到这了!”
扑通!
蔡茂闻言两腿再也支撑不住肥胖的身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屋内的沈一鸣等人也是一脸惊恐。
陆文明是谁?那是锦衣卫指挥使,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竟来找他们了!
这怎能不让他们感到心惊和恐惧!
“陆大人!快……快里边请!”
心理素质最好的沈一鸣勉强站起身打了声招呼,胡唯贤和周顺同二人则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出来!
陆文明十分客气的摆了摆手道:“免了吧,我事还多着呢,几位自己干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赶紧随我回衙门交代清楚,一切都还好商量,若非要逼我动手的话,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不大好看!”
此话一出,就连沈一鸣也傻了,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次坑魏勋,为了防止牵连到自己,他们还特意花钱雇佣了几名穷学生,并且,特意交代只要不供出自己,那明年会试,他们必将中第!
可想不到,这事竟还是被锦衣卫知道了!
这种情况,陆文明见的太多了,他大手一挥,背后的锦衣卫们随即将四人架了起来,并向外抬去!
这时,收到消息的蔡云程也匆匆赶回到了家中。
“陆大人!你这是何意?”蔡云程焦急道。
对方终究是刑部尚书,朝廷的二品大员,陆文明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解释道:“令公子和那篇侮辱圣上的文章有关,我要带回锦衣卫衙门审问。”
“事情紧急,忘了和蔡大人打招呼,还请海涵!”
说罢,陆文明就要走人。
然而,蔡云程却急了,他忙道:“陆大人,此案已由刑部审理,一应案犯也全都在刑部大牢,您是怎么收到消息,指认犬子和这件案子有关的呢?”
陆文明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不是靠的讲礼貌。
眼见蔡云程追问不休,陆文明直截了当道:“蔡大人,与其关心您儿子,还不如关心关心您自己吧!”
“魏勋这个写文章的犯了事,魏成魏大人便被免官问罪。”
(
“你儿子这个主使被抓,你身为父亲,又该当何罪?”
“走!”
说罢,陆文明直接带着一应锦衣卫扬长而去。
沈一鸣、蔡茂四人,也全都面如死灰的被架走!
而刑部尚书蔡云程则站在原地,半晌没回过味来!
“主使?什么主使?他们吃饱了撑的主使别人骂皇上?”
终究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蔡云程在短暂震惊之后,立刻回过味来。
“坏了,他们是想报复刘凌,结果……哎呀!害死人了!”
无比懊恼的骂了一声之后,蔡云程火烧屁股般的向着刑部衙门跑去。
此时,那几个案犯正在受审,他得立刻将事情问个明白,不然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乾清宫。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万岁!”
站起身的同时,刘凌向着龙椅上的萧帝看了一眼。
只见此时的萧帝,正在批改奏章,看其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但从其笔锋行走的气势来看,此时的萧帝,心情应该是不大好的。
“怎么,今天挨了骂?想找我帮你出气?”萧帝将手中的奏折扔向一旁,随后又拿起一本开始翻看!
刘凌则忙道:“御史言官弹劾微臣乃是履行职责,臣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是了,怎么会请求陛下帮我出气呢?”
“那你来做什么?”萧帝头也不抬的说道。
刘凌眨巴眨巴眼道:“呃!回陛下,退朝的时候,兵部的于大人要我将市舶司麾下水师的将领名单交到兵部去!”
“还说今后市舶司水师的一应军械、粮草、军饷供应皆由兵部负责!”
听到这,萧帝疾驰的笔顿了一下,沉吟片刻,他说道:“这样也好,让兵部负责调派,怎么你不乐意?”
刘凌随即将自己的理由和想法说了出来。
对于兵部以及各部门狗屁倒灶的事情,萧帝也心知肚明,从心里来讲,他也比较厌烦各级部门互相扯皮争斗的事情。
但没办法,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若想要提高效率,便要权利集中。
萧帝本人没那么多精力,若将权利放给其他人,他又不放心,所以也只能维持现状。
而市舶司的成功他也看在眼里。
除了刘凌本人能力超群之外,便是整个部门军政一体,皆是由刘凌一人负责。
所有资源调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如此才能做出这种高效的成绩。
如果真如于廷益安排的那样,将市舶司的兵力管辖权收归兵部,那户部会不会插手市舶司的运营?礼部会不会插手他国商人的接待?工部会不会插手船只建设,以及各种货品的制作运营?
如今朝廷正是需要市舶司赚钱的时候,一旦让市舶司也陷入朝廷纷争之中,估计用不了几年,这朝阳产业,就会变成夕阳产业了。
于是,萧帝点了点头道:“嗯!这样也好,一应兵力编入京营麾下。”
“至于军饷、军需之类的,还是由市舶司直接供给。”
“等会朕便让人给兵部下个公文说明此事!”
“谢陛下!”刘凌躬身施礼!
这时萧帝终于抬头看向刘凌,见其施礼之后,并没有走人的意思,萧帝随即问道:“怎么?还有事?”
刘凌抬头看向萧帝,四目对视,刘凌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警告的意味。
似乎,这位老皇帝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并在用目光告诉自己,别提那件事,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这一刻,刘凌陷入了无比复杂的纠结之中。
从萧帝的目光来看,自己真要说这件事,怕是要挨收拾。
可若是不说,就这么离去,估计魏成父子真要完蛋了。
思来想去,刘凌最终还是选择搏上一搏。
魏成是个好官。
自己说出此事最多挨顿臭骂,可若是不说,万一魏成父子真因此而死,刘凌怕是要惦念一辈子。
打定主意之后,刘凌躬身道:“陛下,听说魏学士因为儿子的事情被抓了!”
听到这话,萧帝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他寒声说道:“是!怎么,你也牵扯其中?”
萧帝说这话,就是在警告刘凌别再往下说了。
然而,后者却像是没听出意思似的,接着说道:“陛下,臣自然没有牵扯其中,只是……”
啪!
萧帝将手中奏折摔到桌子上,说道:“既然和你没关系,就别在这烦朕了!”
“这事有刑部、有锦衣卫处理,你若是真闲得慌,便去将这些文书全都拿去帮朕草拟了!”
说话间,萧帝一把便将前方堆积如山的奏折推到了地上。
眼见萧帝真急眼了,刘凌也不敢再继续说了,他一番告罪之后,便连忙退出了大殿。
看着刘凌离去的背影,萧帝气的咬牙切齿:“这混账,朕都不让他说了,还非要说,真是欠收拾!”
萧帝话音刚落,一旁的吕方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发出声音之后,他又赶忙将嘴捂住,露出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萧帝自然是觉察到了吕方的小动作,他横眼看去,冷声道:“你笑什么?”
吕方伺候了萧帝几十年,对他的脾气秉性无比了解,也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劝说。
所以,听到萧帝的质问后,吕方不慌不忙的说道:“回陛下,奴婢是觉得这个刘凌乃是个可造之材,未来定会成为我大周的肱股之臣!”
萧帝一听更气了:“可造之材!肱股之臣?哼,明知朕正在气头上,竟还要提此事,这就是你说的可造之材?肱股之臣?”
吕方一脸淡然道:“正因如此,奴婢才觉得他是忠于陛下的。”
“若他只是为了升官发财,必定不会在此时触怒陛下。”
“反之……”
说到这,吕方也不敢往下说了,而是补上一句道:“陛下,忠言逆耳啊!”
听到这话,萧帝对刘凌那满腔怒火不由得消退了大半。
是啊,这小子若真的贪恋权力,必定不会在此时求情,可他说出口了,足可见其心中并非只有自己。
而是心怀家国,且有情有义!
想到这,萧帝也长出了一口气,略一思忖之后,他缓缓说道:“一会草拟一道文书给蔡云程和陆文明送去。”
“告诉他们,那件事的一干人等尽数充军辽东,魏成官复原职,其他人也不要再牵扯了!”
“尽快结案便是!”
吕方闻言忙道:“是陛下!”
下达命令之后,萧帝也长出了一口气。
魏勋的那篇文章他是看过的,就内容而言,并不是特指他,但当年萧帝杀父杀兄,哪怕过了几十年依旧对此事十分敏感。
所以在看到那文章之后,便下意识的觉得,整篇文章都是在骂自己。
盛怒之下,他除了让刑部的人严查之外,还找来了陆文明让他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
虽说一应人犯全都被抓到了刑部。
但蔡茂等人却是漏算了一点,那便是锦衣卫安插在各大高官府内的眼线。
蔡云程、沈巍等全都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也是锦衣卫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们和那些学子们的接触,全都在陆文明的视线之内。
只是陆文明也没想到,这几个孙子,竟会引诱魏勋写下这种文章来。
如今,萧帝让严查,陆文明自然是亲自将几人捉拿到了诏狱之中。
四人从小便娇生惯养,还不等陆文明对他们用刑,几人便全部招供。
怎么雇的人,花了多少银子,为什么要雇人害魏勋等一应问题全部说了个明明白白。
当然,对于动机,四人还是比较有默契的没提萧元寿。
只是说看魏成经常庇佑刘凌,他们又和刘凌有过冲突,所以便设计要陷害魏勋。
另一边的蔡云程经过加班加点的审讯之后,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在得知,自家儿子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之后,蔡云程差点没晕死过去。
而就在这时,萧帝的口谕到了。
让他们尽快审结此案,勿要株连,并且让魏成官复原职!
当听到这消息之后,蔡云程也终于松了口气。
充军辽东,不再株连,总比满门抄斩的强。
反正他在辽东也有些人脉,在辽东混迹几年,等风头过去了,再回京城便是!
就这样,魏勋、沈一鸣、蔡茂,还有那几个倒霉蛋学子全部被判了充军辽东。
为了防止萧帝反悔,蔡云程即刻安排人马送几人去辽东服刑,一刻也没有停留。
翰林院中!
刘凌看着大堂上空空如也的椅子,一脸无奈。
一旁的王鸿文亦是一脸哀叹:“魏大人当真是刚正不阿,明明是被人陷害,还非要给自己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
“如今魏大人离去,这翰林院可如何是好啊!”
刘凌也是一万个无语。
尽管萧帝已经明确表示,让魏成官复原职,继续当翰林院学士。
但老头子却说啥也不干了,执意要告老回乡!
一连上了十几封请辞文书,最终萧帝准了!
魏成一走,翰林院最大的官,便是刘凌和王鸿文了。
萧帝既没有安排新任翰林院学士的意思,也没有提拔二人的意思,似乎完全将这事给忘了。
这可就要人命了。
若是一般衙门,一把手空出来了,恐怕不止两个二把手要争得头破血流,就连下面的老三老四也要争夺一番。
然而,在翰林院却完全没这情况。
平日里,魏成在上面顶着,下面不管是刘凌还是萧元寿等人,折腾出点动静,他都给兜了。
可现在老头子走了,天塌下来就只能他们自己顶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