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上百条战船已经停泊在了岛屿的一侧。
数不清的士兵正在从船上往下搬运物资。
蒋莺、李俊成、于辅国和张磊四人站在岛屿的最高处,眺望着远处宁远城的方向。
只见,那里营帐遍地、旌旗招展,纵使距离十几里,也依旧能听到战马长嘶的叫声。
时不时,还有身穿甲胄的骑兵在海边来回巡视。
兵部的文书上只让他们去觉华岛待命,并未让他们直接供给,所以在蒋莺的安排下,大部分船只都只是就地停泊并未露头。
甚至很多人都没下船,只是将一些物资搬了下来!
看着远处时不时出现的骑兵,于辅国捶胸顿足道:“哎呀,可惜蒋家娘子的船,装不了战马,不然我还真想和这些狗东西们干上一仗!”
一旁的张磊闻言连连摇头:“怕是不行,咱们手上才有多少骑兵?八旗军手上又有多少骑兵,真打起来,就算刚开始能拼个旗鼓相当,最终也打不过。”
“嘿!你这厮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于辅国有些不悦。
张磊则沉声道:“说的是事实罢了!”
眼见二人要吵起来,作为鲁州军主将的李俊成发话了,他说道:“别说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派人传信,究竟怎么打,定会有个章程!”
说罢,李俊成看向蒋莺道:“蒋家娘子,你的炮在海边能够到城池吗?”
蒋莺伸出大拇指目测了一下,沉声道:“勉强够得上,不过想要骑兵的速度太快,你们若要登陆,怕是不成,需要有人掩护!”
李俊成也知道在骑兵眼皮底下登陆的难度有多高,他点点头道:“好了,现在就等山海关派人过来了!”
几人正说着,廖三斤走了过来道:“莺儿,该卸的全都卸下来了,船怎么办?回海上还是就地停泊?”
如今是冬季,海上风浪并不大,蒋莺思忖片刻道:“回海上吧,尽量别让女真人知道我们来了!”
“是!”廖三斤应了一声便安排去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建造,新式战船总共建造了三十二艘,每艘战船上都配有十三门新式火炮。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王直所遗留下来的老式战船,这些船上就没有火炮装备了,只是普通的运兵船和运粮船。
不过,就算如此,这支舰队,目前也足够在地球上横着走了!
安排好一切之后,便是静待刘凌到来了。
与此同时,努尔哈赤也收到了大周援军到来的消息。
“哦?大周的援军从山海关出发,向着我们这里来了?”
“是的!奴才估摸着有五六万人,他们以骑兵为先锋走得很慢,每天只走二十余里的样子。”士兵汇报道。
听到这话,莽古尔泰当即站出来说道:“父汗,让我去吧!我保证将其全歼!”
努尔哈赤并未理会他,而是又问道:“他们的统兵之人是谁?你可知道?”
士兵道:“打的是杨字旗,但统率是谁,奴才就不知道了!”
“杨字旗!”努尔哈赤轻声呢喃。
一旁的皇太极说道:“父汗,若是杨字旗的话,那十有八九就是杨浦了!”
“杨浦!”努尔哈赤一惊,他脸色一阵变化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这老家伙,还活着呢!”
莽古尔泰闻言却不以为意,他说道:“管他杨什么,他就是再厉害,也顶不过我们的精锐骑兵,父汗,让我去吧!”
努尔哈赤摆了摆手道:“不急,他们现在刚刚从山海关出发,你就是冲过去,将他们打败了,那些人也能顺利逃回去。”
“咱们就在这等着,等他们来到宁远附近的时候,再全力一击,以逸待劳,将他们全歼于此!”
言罢,努尔哈赤又道:“阿敏!”
“在!”
“这几日你率领士兵袭扰宁远城,不要强攻,但也不要让他们太舒服了!”
“是!”
……
宁远城上,看着城下耀武扬威,是不是还搭弓向城中射箭的八旗军,孙高阳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呵呵!定是朝廷的援军来了!”
傅宽一惊,他好奇道:“孙大人您怎么知道?”
孙高阳背负双手淡然道:“我和努尔哈赤打了这么久交道了,他有什么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之前这些人围而不攻,为的就是等朝廷出兵救援,他们再以野战之长攻击我军。”
“现在他们前来袭扰,只是不想让我们同援军里应外合,对他们内外夹击罢了!”
傅宽眨巴眨巴眼睛,忙道:“大人高见!”
孙高阳一番思忖后说道:“告诉兵士们,就说朝廷的援军来了,让他们打起精神来,一有战机,我等立刻出城迎战!”
“是!”傅宽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去了。
而就在这时,一名身穿七品县令袍服的青年走上前道:“老师,城中粮草已经清点过了,按照现在的消耗速度,咱们至少还能撑半年之久。”
孙高阳看向那青年微微一笑:“你今年刚来这当县令,便碰上这大场面,怕不怕?”
青年自然是被吏部派来当县令的倒霉蛋宋阳。
刚开始来宁远的时候,宋阳心中还颇有些怨气,但当他真正干上一段时间后才发现。
自己这所谓的宁远知县,也就是个管仓库的。
没办法,宁远这种地方,根本没有百姓,全都是军户。
既然是军户,就要听从军官们的调遣,有什么事也是找军官解决,和他关系不大。
而就算有些文书下发过来,也轮不到他看。
因为他上面还有个孙高阳在,这位辽东巡抚兼任辽东经略,可谓是军政一手抓,而且两方面的能力都极强,根本不需要帮忙。
于是,宋阳在这最大的任务,就是清点宁远的府库,保证军饷、粮草的供应。
刚开始的时候,他满腹牢骚,认为自己的才能被埋没了。
(
可后来和孙高阳熟稔之后,他慢慢意识到,这辽东他是真的来对了。
孙高阳不是严党,也不是那种认钱不认人的主,与之相反,他非常重视个人的才能,也敢于提拔那些出身贫寒,但却极有能力的人。
辽东很多将领,都是他从小兵,一点点提拔上来了。
宋阳这个二甲前十的进士,自然也吸引了孙高阳的注意。
二人几番交谈之后,宋阳便认了孙高阳为师,如今他也算是有靠山的主了!
听到老师的打趣,宋阳摇头道:“不怕,若能为国捐躯,也不枉此生!”
孙高阳闻言大笑:“哈哈!好好好!能有此想法,我大周何愁不能昌盛?”
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老师,宋阳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他的这点小眼神,自是逃不过孙高阳的法眼。
“怎么?还有疑虑?”孙高阳问道。
宋阳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低声问道:“老师,我军不善野战,若朝廷派遣援军到来,八旗军主动出击偷袭,他们怕是要吃亏!”
“而我们城中只有四万兵力,据城而守尚可,若出城和贼军决战,怕是会人城皆失啊!”
听到学生的担忧,孙高阳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了起来,他沉声说道:“这个我知道。”
“您知道?那您还……”宋阳更为不解。
孙高阳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军野战不如贼军不假,但也要看是谁指挥!”
“此时朝廷能前来支援宁远的不外乎二人,一个是杨浦,另一个就是兵部尚书于廷益。”
“他们两个的才能不在我之下,定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不知他们会以何种方法应对。”
“但不管怎么说,我等都要做好出战的准备,若一味等待他人救援,倒不如之前便将城丢了逃回山海关呢!”
宋阳恍然大悟,他恭恭敬敬的给孙高阳施了一礼道:“谢老师,学生受教了!”
孙高阳亦是微微点头:“嗯!知道就好,吏部给你个县令干,你也无需妄自菲薄,我之前也当过县令呢!”
说到这,孙高阳的脸上,又恢复了自信的笑容。
宋阳点头称是。
辽东,高岭镇!
俞大同审视着正在建造营地的士兵们,沉声说道:“都听着,贼军随时都有可能前来偷袭。”
“壕沟、拒鹿、陷马坑全都给我照着最好的弄,若弄不好,那今天晚上大家伙的脑袋就有可能搬家!”
“都知道了吗?”
周围的士兵们回应道:“知道了!”
这些士兵全都是大周的精锐部队,其中还有不少从山海关抽调来的辽东军,他们自是不会犯一般的错误。
巡视一圈确定没什么差错后,俞大同便向着中央的营帐走去。
作为曾经的鲁州总兵,俞大同先是被借调去了宣府打蒙古,打完蒙古他麾下的士兵们回到了鲁州,而他自己则被调派到了辽东,开始和女真的八旗军干仗。
这一年时间,他大大小小也和八旗军打过几场遭遇战,结果自然是输多胜少。
不过倒也没人笑话他,毕竟能和八旗军野战的将领,放眼整个大周也屈指可数。
如今宁远被包围,应上级指示,俞大同也带着自己麾下的兵卒,一同前去解救。
回到营帐之内,俞大同上前道:“杨大人,营寨已经扎的七七八八了,天黑之前定能完成!”
杨浦捻了捻自己的胡子道:“嗯!不错!”
“对了,咱们每天就走这么点路,还要扎营拔营的,下面的士兵们可有怨言?”
俞大同连连摆手:“他们哪里会有怨言,这些兵卒,巴不得咱们稳妥点好!”
杨浦闻言也是一笑:“没怨言就好,想要以弱胜强,士气最为重要,若士兵们有怨言,定要及时开解,知道了吗?”
“是!大人!”俞大同应声道。
步兵和骑兵野战败则大败,胜则小胜,没办法机动性和冲击力在哪。
就算凭借长枪阵顶住了骑兵的冲锋,但骑兵掉头就走,步兵想要追四个马蹄却也是不可能的。
而行军时就更加讲究了。
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骑兵偷袭,大军当即便会沦为待宰的羔羊,任人屠戮。
所以,杨浦采用了独有的行军策略。
那便是每到一地先修建一处营地堡垒,有了营地堡垒的防御,骑兵便不能任意冲锋撕扯阵线,同时还能携带大量粮草安置于营地之中,避免被人断了粮道的尴尬处境。
而前进的时候,一半部队先行,走上十几二十里,再修建一处营地,等新的营地修建完成,后面的营地再拔营向前,并依托新的营地,再向前进军。
此即为步步为营!
如此一来,哪怕八旗军的骑兵前来偷袭,只要后面有营地,敌军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八旗军主力部队也就只有七八万的样子,他们不可能围困宁远的同时,再分兵围困他们。
当然,这种行军方法虽然稳妥,但走的却极为缓慢。
两天时间也不过走了五六十里,想要抵达宁远,至少还需要五六天的路程。
“宁远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杨浦问道。
俞大同沉声道:“据探子来报,八旗军已经很久没有攻城了,末将觉得,他们似乎在等什么!”
“等什么?还能等什么?等我们呗!”杨浦轻笑一声,随后来到大帐内的地图前一番比划。
“传令下去,今日后军拔营之后,不必再往前走了,在此休息一夜之后,再往前走!”
俞大同有些惊讶:“啊!如此一来,怕是又要多一天的路程了!”
杨浦淡然道:“多就多吧,反正他们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宁远,宁远城内又不缺粮食,我们慢点走,稳妥点总没坏处。”
杨浦在军中也属于资历最老的一批人,宣大蓟辽很多将领曾经都是他的属下。
俞大同虽然没跟他混过,但也知道杨浦在军中的名声,所以他并未质疑,答应一声后,便退了出去。
大帐之内。
杨浦死盯着地图上觉华岛的位置,喃喃说道:“刘凌啊刘凌,此战能否告捷,可全在你身上了!”
“你若能烧了锦州,八旗军自可不战而退,若是不成,我等怕是要经历一番死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