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魂的口中,冬青得知了她的身份,原来,她就是房东的母亲,也就是林雪前面跟他提到过的,那个生前受房东的大哥虐待,病死后,被房东把骨灰迁到这里的那位老人。
老人名叫李桂英,这是一个在农村很普遍的名字,一般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且为女性的,名字里有很多都会带着英、娟、芬、春、亦或是霞这样的字,这也是他们那个年代的取名方式。
在李桂英的一生中,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叫做李刚,一个叫做李强,李刚,就是虐待她的大儿子,而李强,就是这间民宿的房东,同时,也是这位李桂英老人的小儿子。
而在李桂英的口中,冬青也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在当初,为何这位老人迟迟不肯对房东吐露真相,告诉他自己一直被大儿子一家虐待的事实。
那是因为,她的大儿子威胁了她。
李刚曾对她说过:
“你可以把我们虐待你的事告诉你的小儿子,但你要想清楚,在他走后,你还是要继续在这里生活的,而接下来,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至于他?他是不会带你走的,因为他跟我一样,根本就不想养你。”
李桂英一直都生活在大儿子的谎言之中。
在李刚的口中,李强回来时所表现的那些,都被他形容成了假仁假义,甚至,他的大儿子李刚还对她说,即便是她想要去找小儿子李强,想要搬到城里跟他一起去住,李强也不会同意的。
李刚还说,李强之所以给钱,无外乎就是因为他有钱,而用钱,能买来他的精神寄托。
“要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你,还不是因为他也嫌弃你是个累赘,把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交给我,让我来养着你。”
这些话,他的大儿子李刚几乎每天都会对她去说,这更像是一种催眠,一种pUA。
而李刚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绑住他的母亲李桂英,因为只要李桂英相信了,那么她就不会再产生离开大儿子,搬到城里去住的想法,而李刚,则是能每个月都能领到李强寄来的钱。
他的母亲李桂英在他的手中,
更像是一个赚钱工具。
一个可以让小儿子李强,
每个月都能来汇钱的赚钱的工具,
但是,那时的李桂英并没有相信,即便是大儿子每天都在喋喋不休的给她洗脑。
在她的脑海里,清晰的记得李强回来时的样子,李桂英觉得,自己的小儿子,李强所表现出来的并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
她不愿意相信大儿子李刚的谎言,更不愿意相信李刚所说的,李强在电话中的关心只是客套,只是假仁假义的敷衍。
于是,李桂英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给小儿子打电话,对他说,自己想要搬到城里,跟他一起去住。
李桂英原本想着,只要小儿子同意了,自己来到城里,来到小儿子身边后,就对他说,这些年来,他大哥所做的暴行。
可结果,却给了李桂英一盆凉水。
小儿子并没有当场答应,而是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有当场拒绝,也没有当场同意,只是说自己现在工作有些忙,晚点再给答复。
李桂英是没有手机的,她只能趁着大儿子夫妇不在家里时,偷偷用大儿子家里的座机给小儿子打电话,在那段时间,她受了风寒,而小儿子这样的回答,让她的风寒愈发严重了。
但是,她始终都没有放弃,她坚信,小儿子只是暂时的工作忙,在晚些时候,小儿子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让自己搬到城里。
那个时候,即便是被大儿子得知,也无所谓了,只要自己熬过这几天,等到小儿子到来,就能过上全新的生活,摆脱自己的大儿子。
可让李桂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儿子李强把这个电话打给了她的大儿子,并在电话中,征询了大儿子的意见,这些事,也都是大儿子在回来后,对她的打骂中,她才得知的。
再晚些的时候,就是小儿子李强给她打来了电话,由于打的是座机,所以,虽然全程都是李桂英在接听,但是,她的大儿子,还有她的儿媳妇,也都在一旁旁听。
当小儿子以工作忙为理由拒绝她时,李桂英可谓是万念俱灰,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偷偷给小儿子打电话这件事,被大儿子夫妇知道后,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打骂……
折磨……
但都无所谓了,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叫“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她,亦是如此。
她在挂断电话后,转过头,便看见了笑的正欢,且满脸鄙夷的大儿子,还有儿媳妇。
在经历了几天的虐待后,李桂英原以为,他们的报复就此停止了,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的儿媳妇又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她跟大儿子李刚说,讨厌自己身上的味道,并希望李刚能在院子的下方搭建一个库房,让她那里生活,这个建议,李刚直接就同意了。
于是,李刚便在几天之内,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库房,并把她的母亲李桂英,连带着李桂英那薄的可怜的被褥,一同塞进了库房之中。
其实,即便李桂英上了年纪,但她也很讲究卫生,她的身上,是没有任何味道的,而大儿媳妇之所以这么说,纯粹就是出于对她先前打电话的报复,关于这一点,李桂英很清楚。
其实,跟大儿子住的这几年中,她也想过,搬回原来的老宅,可现在的她,身体年迈,干不动重活,更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就连小儿子给自己打的钱,也全都被大儿子占为己有。
而自己一旦离开大儿子家,恐怕用不了几日,就会饿死在家中,是人就想要活着,李桂英也是如此,虽然在大儿子家整日承受着打骂,但好歹,她还能活着,她还有个盼头,有个自己小儿子孝顺自己,早晚能带自己离开这里的盼头。
可现在,这点盼头也没有了。
即便小儿子说,等忙过了这一阵子,就带她离开,可在那个时候的她听来,这像极了大儿子口中描述的,那种假仁假义的敷衍,也许,这个过一阵子,就是无穷无尽的等待。
但是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自己知道,没那个可能了。
在搬进库房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再加上原本的风寒本就没好,又得不到药物的治疗,终于,在几个月后,她便病死在了库房中。
在其死后,便化作了游魂,因为她的心中有所执念,所以她始终都未曾找上鬼差,前往冥界,期间,她又躲过了鬼差的搜捕,滞留在了人间。
她亲眼见证了自己的葬礼,并目睹了她的大儿子哭的撕心裂肺,儿媳愁容满面,她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死而感到悲伤,而是因为以后再没有了经济来源而感到难过。
可这份难过,
在收到亲戚和邻居们随来的份子钱后,又转变成了喜悦……
这些,
她都看在眼里。
可没人能看得见她……
她的老头子,也早就不在人间了,估计是化作游魂的他早就转世投胎了。
就这样,
在见证了自己的葬礼后,
她便漫无目的地漂泊着,
她也想过,
给自己的小儿子托梦,
告诉他,
自己的死讯。
可是,游魂托梦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要来到被托梦者的身边,并进入他的梦境,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小儿子住在哪里,她只知道,小儿子在滨海工作,其它的,就一无所知了。
她一辈子都生活在村里,从未离开过,虽然她没去过滨海,但她在大儿子家的电视上看到过,滨海很大很大,哪怕她现在是个鬼魂,也无法在那偌大的滨海中找到小儿子的踪迹。
于是,
她选择了在村里等待。
她知道,自己的小儿子终有一日会知道她已经死去的消息,而那个时候,他就一定会回到这里,而自己,也就能再见上他一面。
这是,
她临死前的愿望,
亦是她坚持在人弥留,
最后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