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面积不大的地窖,仅有几十平。一盏白炽灯悬于地窖上方,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驱散了黑暗。
地窖中,一架发电机正在运转,为白炽灯供电。发电机旁是几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藏书,其中有最新出版的,也有年代久远的,有些甚至能追溯到数百年前。
在书架的一侧,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盏台灯,和一台笔记本电脑,此外,还有一些储备食物,从量上来看,这些食品维持一个人十天半个月的口粮不成问题。
在地窖的西南角,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熟睡着一位年轻的女人。她的面容白皙白皙似雪,透着一种不真实的冷艳,眉如新月,睫毛又长又翘,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她就是“窃命师”庄菲,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为了能更好地躲避鬼差的搜捕,早在几百年前,她就布置了这间地窖。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几百年中都在这里居住,只是在每行“窃命”之事时,她才会来此,暂避风头。
每次窃命,她都会窃取几十年的寿命,然后再用几年的时间躲藏。在这黑漆漆的地窖中,她既享受着“青春永驻”带来的快感,同时也承受着“度日如年”所带来的煎熬。
这种“度日如年”的生活,让她感到孤独,所以,即便是熟睡时,她也会把白炽灯打开,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屋子里,而不是躺在坟墓中。
庄菲很小心,在“窃命”期间,除了采购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外,她从不会离开地窖,这也是她至今未被鬼差捕获的原因。
可今天,
她再也逃不了了……
………
“吸溜溜。”
一阵琐碎的声响,惊醒了庄菲。
醒来后,他不仅听到了这声音,还闻到了一股“韭菜盒子”的味道。
庄菲察觉到情况有异,猛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只见在地窖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男人,此刻的他,正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
庄菲听到的声音和闻到的味道,正是他手中的“皮蛋瘦肉粥”和“韭菜盒子”发出的。
庄菲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如刀”,她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是谁……”
白衣男人却仿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粥。咽下后,他才缓缓抬头看向庄菲,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鬼差。”
庄菲心中一惊,但脸上仍旧强装镇定:“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寻常的鬼差,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说着,她的手悄悄伸向了枕头下,那里藏着她保命的东西。
白衣男人已经看穿了庄菲的意图,但由于手上的“韭菜盒子”没有吃完,所以他也懒得阻拦。
他见庄菲问起,便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我啊?我就是闲逛,遛弯来着,遛着遛着就遛到这里来了,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庄菲闻言,眉头紧皱,她深知这鬼差是在戏弄自己。“哼,不管你怎么来的,想抓我,没那么容易!”她猛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把散发着“冥司”气息的火铳,二话不说朝着白衣男人扣动扳机。
“砰!”
庄菲预想的白衣男人“魂飞魄散”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只见此刻,白衣男人伸出两指,夹住弹丸,脸上的笑容未减分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无坚不摧。可以啊!你手里还有鬼差的武器,看这样子,应该是杀了哪个鬼差后,得来的吧。”
“你是……判官。”庄菲银牙紧咬,一字一顿地说道。白衣男人的身手,已经让她往判官上去联想了,要知道,普通冥司鬼差,是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此刻的庄菲,眼神中除了警惕外,更多了几分恐惧,毕竟判官的实力远非普通鬼差可比,若是判官出手,她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白衣男人摇了摇头,否定了庄菲的猜测,随即,他将夹住的弹丸轻轻一弹,顷刻间,弹丸便化为“齑粉”飘散在空中:“我是什么职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说到这,白衣男人微微抬手,唤出了冥界之门,伴随着冥界之门的缓缓开启,男人看向庄菲道:“是你自己把“窃”来的寿命交出来,乖乖进去,还是我帮帮你?”
庄菲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那神色像是已经认命一般。她缓缓说道:“我……我自己交出来……”然而,就在话音刚落之际,她的目光却猛然投向白衣男人,眼神中幽绿色的光芒,如流星般一闪而逝……
岂料,在下一刻,她的双眼就直接炸开!血流不止。
紧接着,她的面容迅速苍老,顷刻间,就从一个风光正茂的美人,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形如枯槁的老妪。她的身体也开始萎缩,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生命正以极快的速度流逝。
与此同时,白衣男人的手上出现了一抹“光团”,他看了看手中的“光团”后,轻笑道:“不错的幻术,想必,你这就是用这种方式,蛊惑了那鬼差的思维,夺走了他的武器吧。”
“何必呢?”老老实实的进去不好吗?我原本想着,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就不采用强制措施了………”白衣男人边说着,边走到庄菲面前,一指点向她的眉心。刹那间,庄菲的肉身就化为了一堆枯骨,灵魂浮现出来。
望着眼前满是恐惧且苍老的灵魂,白衣男人接着道:“可现在啊,我只能说……走你!”话音刚落,他就一记“窝心脚”,将庄菲的灵魂踹了进去,伴随着“嘎巴”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冥界之门缓缓关闭……
做完这些后,白衣男人愉快的打了个“嗝”,接着,他自言自语道:“搞定,收工!”
………
曾娜家。
白烈将手中的一部分“光团”注入崔鑫体内后,奇异的光晕瞬间自他的体内蔓延开来。紧接着,他那原本花白的头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脸上的皱纹也逐渐变浅,松弛的皮肤开始收紧,恢复了弹性。
随着这些变化,崔鑫的面容也由苍老,重新变回了年轻的模样,他眼中的浑浊渐渐褪去,被清澈所替代,整个人的状态,也从暮年回到了朝气蓬勃的青年时期。
看到崔鑫恢复如初,曾娜激动得不能自已,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崔鑫,眼中泪花闪烁:“小鑫,你可把妈妈吓坏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变不回来了……”
崔鑫轻轻的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安抚道:“妈,我这不是没事了嘛,都过去了。这次多亏了白大师,我们可得好好谢谢他。”
经由崔鑫提醒,曾娜才意识到,自己还尚未向白烈道谢。于是,她赶忙走到白烈面前,眼中满是感激:“白大师,这次要不是有您在,小鑫他肯定就………”
她的话还未说完,白烈就微笑着摆了摆手,打断道:“曾女士,感谢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既已事了,那我就跟师弟先行离去,不打扰你跟儿子团聚了,至于之前说好的酬劳,你打到这个卡号上就行了。”
说罢,白烈就拽着身旁的冬青,于原地消失了。
正当曾娜纳闷“卡号”是多少时,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行数字。见此情景,曾娜不禁感慨道:“这白大师,可真是神仙手段啊。”一旁的崔鑫听到这话,也跟着赞同的点了点头。
………
晚上八点。
444号便利店内。
此刻,冬青的眼睛瞪的溜圆,死死地盯着银行卡的“入账提醒”短信。片刻后,他咽下一口唾沫,又狠狠地咬了咬牙,最终,他还是朝着白烈走去,满脸诚恳的说道:“白哥,这钱我不能要。这次崔鑫的事儿,我根本没帮上什么忙,你给我一半,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白烈闻言,笑着拍了拍冬青的肩膀,“冬青,别这么说,人家要不是冲你“夏大师”的名头,咱们也赚不到这么多钱,我分给你一半,也是理所当然的。”
冬青听罢,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白哥,如果只是因为这个,那根本不值这么多钱。你给我几万块就够了,这几百万我是真的不能收。”
“我现在买房是缺钱,但孤儿院的院长从小就教育我:“是自己的钱才能拿,不是自己的就不能要。”白哥,你要是真拿我当朋友,就把你的银行卡号告诉我,我现在就给你转回去,我只留五万块,就当是你给我的酬谢了。”
白烈注视着冬青,眼中欣慰之色更浓,他知道冬青是个有原则的人,一旦决定的事就很难再更改。他笑着叹了口气,“成吧,既然你觉得这钱拿的棘手,那就帮我个忙。”
说着,白烈“哐哐哐”的往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七八个矿泉水瓶,每一个矿泉水瓶内,都有“光团”在游走。不仅如此,在矿泉水瓶上面,还写着“姓名”,“家庭住址”,“瓶中寿命有多少”等一系列的信息……
见冬青有些疑惑,白烈便为他解释道:“这是剩下的寿命,虽然最主要的崔鑫已经还了,但还是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寿命没有还清,他们遍布在华夏各个城市,这几周就麻烦冬青你替我跑一趟,把这些被窃走的寿命还给他们。”
“这寿命我设置了定位系统,只要你靠近“被窃者”,再打开瓶盖,寿命就会自动回到他们体内,不过冬青你要谨记,这必须要在“被窃者”身边没人的时候才能做。毕竟,返老还童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了。”
冬青点了点头,“白哥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就行!可即便是这样,你也用不上给我这么多啊……”冬青还是有些纠结。
“剩下的,就当是我给你和小娅结婚份子钱了。”白烈笑着道。
冬青仍想拒绝,白烈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神情变得严肃,道:“冬青,你就别再推辞了,就这么定了!而且,你跟小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可不能因为这点小钱就把自己困住。”
冬青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感动,眼眶微微泛红,“白哥,你对我真好。”
白烈笑了笑,并未开口。其实,身为真神,他完全有能力直接用神力将“被窃者”的寿命送回去,但他并没有那么做。归根结底,他就是想帮衬帮衬冬青,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都这么久了。
“白哥,你说,长生不死真的是好事吗?以前那么多炼气士,帝王都拼命追求。”冬青喃喃道。他眼中透着迷茫,这问题既是抛向白烈,也是对自己内心的叩问。
白烈略作思索后回应道:“我觉得,长生之初应该还不错,可时间一长,你就得眼睁睁看着亲人、朋友相继变老、离世,自己却毫无变化。久而久之,作为人,就会滋生孤独感,而且时间越久,这种孤独感就越强烈、越沉重。最后,甚至可能会把人逼疯,除非……”
“除非什么?”
冬青追问道。
白烈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除非你能找到一个和你一样长生不死的“灵魂伴侣”,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一起见证日月星辰的变幻,一起经历世间的“悲欢离合”………”
冬青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起来,满脸幸福,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一般。
白烈见状,直接开口问道:“生儿子的话打算取什么名?”
“夏雨。”冬青想都没想的回答道。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白烈调侃了,刹那间,他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恰似熟透的苹果。冬青略显羞涩地挠了挠头,小声嘟囔道:“白哥,别拿我打趣啦,我和小娅还没发展到那程度呢!”
“嗯,那我请问一下冬青同学,上周末下午,你们俩一起去的是什么地方?”
“啊?白哥,我们俩看房子去了。”
“看完房子后呢?”
“额,如家……”
“现在你还打算继续狡辩吗?”
“不狡辩了,白哥,但是,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
“阿茶她人蛮好的。”
白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