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偃四年,六月。
韩王然遣使入赵,请求与赵王会晤。
韩国此时要求与赵国会晤,必定是为了魏国那边即将到来的战争。
田秀觉察到了,肯定韩王是肩膀上的压力很大,不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要求要和赵王见面商谈。
就在韩国似的来到邯郸的第二天。
太后韩乐召田秀入宫,说是有相商。
田秀来到宫中。
韩乐的寝宫叫含风殿,这个位置在赵王宫的西北方,距离赵王的寝宫很近,因此周围来往之人甚多。
田秀不经常入宫与韩乐会面,很大原因就是觉得不方便。
他到了含风殿,值守的宫女告知田秀,说太后不住在这里。
田秀一问才知,韩乐搬去了观风殿。
那里在王宫西北角,是一个很偏远的宫殿,平时鲜有人去。
赵王估计都没去过那几次。
田秀只好又去了观风殿。
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整个观风殿都没多少宫女,就只是有两三个人在门前扫地。
他进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自然是安排在韩乐身边的上官文君。
“我不在的,这几天有什么事吗?”田秀问道。
“太后觉得原来的住所人多眼杂,怕不方便就搬到这了,对外说是养病。”上官文君如实回道:“另外,还有就是昨天,韩国来的那个使者来拜见过太后。”
田秀听到这里眉头一皱,难怪韩乐突然邀请他进宫,原来是韩国使者见过她了。
“知不知道太后和韩使谈了什么?”
“没有!”上官文君摇摇头:“我当时在外面侍奉,实在听不清里面说了什么。”
田秀有点不太爽。
倒不是韩乐跟韩使见面。
而是对方也太不小心了,她可是怀孕了哎。
万一被韩国使者出来,这事明天就会传遍天下。
到时田秀都没法收场。
他总不能把天下人全杀了。
韩乐这是完全没把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当一回事。
田秀皱着眉头负着手,一言不发的进到韩乐的寝殿,里面有两个宫女正在打扫屋子。
见到田秀来到,两个宫女慌忙行礼,韩乐也是从踏上前来迎接,面露欣喜。
“汝等出去,本相要和太后商谈军机要务!”田秀对两个宫女摆了摆手。
这两个宫女很识相,行礼以后缓缓退出去,顺便把门也带好了。
“太后,你也太不小心了!”田秀在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俩以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斥责。
韩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田秀为何发怒,她莞尔一笑,快步来到田秀身侧,挽着他的胳膊坐下。
“卿,别生气嘛!人家母国来人,难道叫人家不见吗?”
“可是你……”
韩乐伸手捂上田秀的嘴:“放心好了,人家是隔着帘子和他见面的他看不到人家的肚子!”
田秀闻言,低头看向韩乐的腹部,比起半个月前已经又隆起了不少。
之前如果不细看还看不出来,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田秀轻轻将手搭在韩乐的肚子上,把他拉进怀里:“让你住在这种地方受委屈了。”
“不委屈啊,这个地方多清静,又没人来打扰!”韩乐在田秀怀中温存。
“太后,你找臣来是有事说吧!”田秀看着怀中的韩乐轻声问道。
“嗯!”韩乐轻轻应了一声,将身子伏在田秀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
“卿,你的心跳的好快。”
“一见到你这样的美人,跳的能不快吗?”田秀笑着说道。
“讨厌!”韩乐嗔怪了一句,直起身子说道:“我王兄想和我见个面,不过你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不方便和他见面,所以我想请你带着大王去和我王兄见面。”
田秀听完,迟疑了一会儿后说道:“韩王那边的情况是不是不妙?”
韩乐点点头。
“秦国,楚国,还有魏国都去逼我王兄,他的压力真的很大。”
“你知道的,我们韩国只是一个小国,惹不起这些大国的,现在几个大国都在逼他,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田秀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自己所料不错,看来是韩国的事大主义没奏效。
这也难怪,事大主义的前提是得侍奉一个大国。
以前秦国强的时候,韩国侍奉秦国,后来,赵国强了,韩国又和赵国亲近,等魏国崛起韩国又去和魏国眉来眼去。
但现在秦楚魏赵齐五国的实力都差不了多少,谁也没法独占鳌头。
这种情况下韩国不论侍奉谁,都会引起其他四国不满。
而魏国和秦楚,又都想让韩国站到自己这边。
韩国自然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阿秀,韩国是人家的母国,人家这个太后从来没有帮母国做过什么事情,难得我王兄来求一次,你就帮帮人家吧,好不好嘛?”韩乐不断的祈求,撒娇,生怕田秀不答应。
田秀点了点头道:“看在你的面上,我都得去帮帮我大舅哥。”
“谁是你大舅哥?”韩乐狐疑的问道。
田秀噗嗤一笑:“有我跟你的关系在,你阿兄难道不是我的大舅哥吗?”
韩乐脸一红,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拳:“讨厌!”
“老实说,你哥这回的情况真的不妙,搞不好韩国有玩完的可能性。”田秀认真的说道。
燕国被灭了以后,天下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韩国已经很难像以前那样从夹缝中生存,这一点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韩乐也明白这一点。
“那怎么办?阿秀,你帮帮韩国吧,帮帮人家的阿兄!”韩乐顿时慌了颜色,不断的抓着田秀的胳膊摇晃、乞求。
虽然赵国现在情况也不太好,但想保住韩国问题还是不大的。韩乐只能求眼前这个男人会出手保下他的母国。
见韩乐急得想掉小珍珠,田秀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的。”
韩国还不能灭,最起码不能现在就亡了。
对赵国来说,韩国是一块很好的军事缓冲区,有他在赵国西线的压力不会太大。
韩国一灭,秦楚就能直接和赵国接壤,对赵国的河东、上党形成威胁。
搞不好会爆发第二次上党战争。
田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韩国就这么亡了。
“哎!小国可真悲哀,只能在夹缝里求生存,稍不留神就会被大国消灭。”韩乐第一次感觉小国可悲,命运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放心!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养胎,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田秀温柔的在韩乐朱唇上点了一下。
走出观风殿。
上官文君正等候在外面。
“先生,和太后谈完了?”
田秀点点头,对上官文君叮嘱道:“两天后我要带着大王出发去上党和韩王相会,到时候这里就拜托你了。”
上官文君拱手道:“妾定不辱命!”
“好了!”田秀放下她的手,将她抱在怀中,与她拥抱了一会儿。
上官文君很保守,并不开放。
两个人搂抱了一小会,上官文君就推开了他。
“先生,别让人家看见了!”
“好吧!”田秀在上官文君额头上亲吻了一下:“那我走了!”
“嗯!”上官文君依依不舍的和田秀告别。
两日以后。
六月初八日。
田秀带着赵王偃前往上党郡与韩王相会。
临行以前,田秀将国事都托付给了大司行李斯和右丞相楼昌及太傅虞卿。
交代完朝中之事,田秀这才带领了赵王偃往上党而去。
赵王偃对这次的会晤相当看重,这可是他继位以来第一次和外国元首会晤。
他不仅是穿戴的整整齐齐,带足了仪仗车马,还带上了自己的心腹郭开。
田秀一行向上党前进的同时,韩王也离开新郑,往上党而去。
韩国是个小国,赵王肯定不会屈尊来韩国和韩王见面。
而韩王也不可能跑到邯郸去和赵王见面,那就变成朝见了。
上党位于赵韩两国交界,在那里会面是最安全的。
与此同时,天下各国闻之赵王和韩王在上党相会,都在猜测,两国之间会不会签订什么秘密协议?
一时之间,各国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上党。
上党也在长平之战以后,再度成为天下人的焦点。
六月底。
田秀率众来到了上党的治所长子。(今山西长治)
刚刚到达长子,田秀就听说韩王已经到了五日。便立即带着赵王去和韩王见面。
不多久,田秀带着赵王来到了韩王的住所,远远的便见韩王等候在住所外。
见此,赵王偃快步上前,田秀则是跟在后面,刻意落后了赵王一个身位。
“韩王!”
“赵王!”
两人互相拱手见礼。
而后田秀也拱手见礼:“拜见韩王!”
“丞相好!”
礼毕。
赵王偃立即开口道:“韩王,王后听说寡人要来与您会晤,临行之前特意备了不少礼物托我转送于您。”
说罢,赵王让身后的将士们上前呈上了礼物。
韩王看着赵王后给自己挑选的这一对礼物,眼泛泪花:“难为这孩子了!”
而后,韩王抹了抹眼泪,拉着赵王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韩王是赵王的岳父,翁婿二人自然显得亲近。
赵王偃虽说不喜欢他女儿,却对韩王很客气,笑吟吟的跟着他进了里面。
在韩王这,赵王偃感受到了一种尊重,这才是他对韩王客气的原因。
韩王和赵王进去以后,田秀站在馆驿外面吹风。
“那个文叔公!”韩相张平走了上来。
“你不跟着进去吗?”
田秀笑了:“人家翁婿见面,我跟着去干什么?”
张平说道:“左右无事,那文叔公不妨跟我到酒馆去饮酒如何?”
两人饮酒是假,找个地方谈公务才是真的。
看来韩王然也知道他那个女婿并没有实权,所以准备让张平和田秀谈判。
田秀自然看出韩王君臣的心思于是说道:“长者邀请,秀实在不敢不去。”
接着,张平邀请田秀上了他的马车,两人一同往最近的一家酒馆而去。
进到酒馆里后。
两人找了雅间坐下,而外面的食客则全都被轰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人接下来要谈的是事关两国生死存亡的事,肯定不能让外人知道。
两人坐定了以后。
一桌酒菜被端了上来。
小二下去了之后,张平拿起酒壶给田秀斟了一杯酒:“文叔公,其实寡君本来想直接去赵国和赵王见面的,但是你也知道我韩国是小国,要是我们就这样去赵国,恐怕会让人家觉得我们韩国要投靠赵国,这样会给你我两国带来麻烦,希望你能理解。”
田秀听到这,立即应道:“张公放心,秀知道好歹。”
“来来来,我先敬赵相一杯!”张平举起了酒杯。
田秀也跟着举杯:“我也敬韩相一杯。”
一杯酒下肚以后,两人各自放下酒杯。
张平又给田秀倒了一杯酒。
“实不相瞒,敝国的处境不妙,秦王和楚王都派人来敝国,威逼我韩国帮助他们攻魏,魏国也派人来要我韩国,和他们站在一起。”
“寡君本来是想两不得罪,奈何这三国逼迫甚急,如之奈何呀?”
张平说着,一口将酒闷了下去,一副忧愁的样子。
田秀笑了笑,给张平倒了一杯酒:“张公,不知道韩王希望我赵国能做些什么?”
张平把酒杯接过去,并没喝,而是试探的说道:“寡君很想要保持中立,但又担心秦楚魏三国来攻,若是三国攻韩,不知赵国能否援助?”
田秀早就和李斯他们商量过对韩国的态度,因此便回道:“韩国与我赵国是姻亲之国,韩王更是寡君的丈公,韩国有难,我赵国怎能不救?”
张平一听,大喜。
他还以为赵国不会为了韩国流血,没想到赵国居然会这么痛快的答应帮助韩国。
“哎呀,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张平激动的举起了酒杯。
田秀打断了张平。
“丞相,你等会,咱们条件还没谈呢。”
张平一怔:“还有条件啊?”
田秀笑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怎么会没有条件呢?而且我国要真的不提条件,贵国能放心吗?”
张平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不知道赵王想要什么?”
不等田秀说话,张平又紧跟着说道:“先说好啊,我韩国是个小国,已经没有多少土地能再割让给赵国了。”
田秀笑了,端起酒杯跟张平碰了一杯。
“张公多虑了,我国这次不要韩国一寸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