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小九在此时皱了皱眉,随后,缓缓的望向了张靖离开的那个方向,从这边望去,夕阳余晖洒下了点点金黄,远远的视野中,那台轿子正越行越远,朦胧中逐渐消失在了望月桥头,小九面泛疑惑,半晌后,她微不可察的深吸了口气。
“七哥说的可是那个肖灵儿?”
石桌前,杨延嗣在脑中模拟着当时可能发生的所有情况,若自己是他,遇上这种情况该如何自救,到得最后却是依然觉得生还下来的可能很小很小,此时听小九这样一问,笑着点了点头。
“嗯,便是她,小九应该也发现了那女子脖颈处的那道伤口吧,如果我猜的没错,那道伤口的出现是张靖所为。”
这话一出,老人与那女子均都讶异了一下,一时间亭台处倒是变的沉默起来,良久,老人轻抚了下胡须,这是他每次思考事情都会做出的习惯性动作。
“七郎是说,他以女子作为要挟,好让对方投鼠忌器。”老人想了想,再次抚了抚胡须:“那女子是对方想要的,而张靖只是一名没有武艺的纨绔少爷,对方在那时兴许还真轻视了他,所以,变故便出现在了这里。”
人老成精,老人或许不通武艺,对这事起初也未曾上心,但只需要有人稍微点透一下,之后的一些推测也是不需要过多思考的,到得此时,老人方才觉得张靖能活下来绝非偶然,这其中的危险宛如悬崖走钢丝,踏错一步,粉身碎骨。
“嗯,接下来张靖确实顺利的逃出了山神庙,应当是骑马离去的,马棚那匹马的尸体便是佐证,说来也是奇怪,既然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可为何张靖最后还要杀一个回马枪呢,要知道,他是没有武艺的,那时想逃的话或许还有机会逃掉。”
老人眯起了眼睛:“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呢?有一点可以肯定,当时他是一个人骑马离去的,那女子在那时起到了最为关键的一个作用,示敌以弱、调虎离山,好狠的心……”
“是啊,那种关头上还能冷静下来,确实不是常人能做到的,还有那边抓到一个俘虏,据他所说,当时张靖一直在身后追杀他,后来我调查过,张靖在那时其实根本追不上他,而他所发射出来的每一箭位置都是在左边,也就是说,当时那人的每一步都在张靖的计划之内……目的便是为了拖住他不让他去通风报信。”
“心思缜密。”
“说到底,最让我不解的一点还是……”杨延嗣顿了顿,放低了声音:“此人以往一直以纨绔示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我费解的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这话说完,老人倒是笑了起来,端起茶杯悠闲的喝了一口,随后方才不疾不徐的说道:“扮猪吃老虎而已,张靖祖籍原在沧州,而张靖一家是被赶出来的,他这么做的目的便是出在这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或许自一开始他们便是为了下一盘大棋。”
一旁小九疑惑的接了话:“为了家产?”
“想必应是如此,既然不是敌人,那便没事了,以后你两小辈或许可以与之亲近亲近,这人或许对敌人狠,但对身边人应该是不错的,老夫看人一向错不了,哈哈……”
杨延嗣闻言笑了笑,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小九,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的有些古怪:“听到了吗,程爷爷叫你与他多亲近亲近,以后小九要是出家做了尼姑,有这层关系在,张大财主或许会多捐点香火钱,你说是吧,杨—老—尼,噗嗤……哈哈哈……哈哈……”
杨延嗣说到最后几句上时,竟是噗呲一声逗笑了自己,那边小九狠狠的瞪了过去,抓起一旁的茶杯便丢了过去:“我叫你笑,我叫你笑……”
“停……停……别打了,我不笑了……哈哈哈……”
“你还笑!”
“真不笑了,保证不笑了……哈哈哈哈……”
两兄妹扭打在一起,画风在这一刻倒是变的有些古怪,而老人像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直至杨延嗣求饶声响起,那边方才停了手,但偶尔还是能听到杨延嗣的嘟囔声:“老尼姑下手没个轻重……”
“你再说一遍!刺——猬。”
“什么刺猬?”
“刺猬就是刺猬。”
“老尼姑。”
“刺猬。”
亭台里兄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夕阳在这一刻落下了最后的余晖,清河城中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绚烂灯火,当弯月绕上树梢时,张靖与肖灵儿走进了张家大门。
清河的夜晚通常都是热闹的,此时的张家也自然是热闹的,张家尽管已经收到了张靖平安的消息,但这两天来依旧在提心吊胆,原因自然不需多言。
两天以来,张母看起来像是消瘦了不少,对于她而言,张靖的失踪必须有人担责任,而背锅的是谁自然也不需多言,原本自己儿子一直平平安安长大,但自从那丫鬟来了之后,家中大小事发生不断,要不是自己儿子非要保她,在那一天她便已经将这扫把星嫁掉了,眼下儿子发生这种事情,必定也是这扫把星害的,对此不需多言。
也在此时,院门外有喧闹声传来,方翠萍想着这些事心下正烦,刚要开口呵斥一下家中下人时,一跟随多年的老管家却是匆匆忙忙的自那边跑了过来,询问后得知,张靖回来了。
“别乱动,让娘亲瞧瞧,这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怎么这么严重?大夫、快,去找大夫……”
灯火前沿,属于方翠萍的声音在厅堂中响了起来,大厅中围满了下人,场面一片喧嚣,张靖则无语的坐在椅子上,像只死鱼般任由女人这里翻翻那里瞧瞧,面泛无奈。
“好了,娘,我没事,前两天不是下雨吗,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后来衣服湿了又想把它烘干,于是又不小心被火烧到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问题了。”
“你当娘是三岁小孩不成,摔一跤会摔成这样?我不管你是摔了一跤也好,还是跟人打架也罢,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门。”方翠萍嘴上说的严厉,心里已经隐隐开始心疼起来,张靖是能看的出来的,也不做反驳,倒是摆出了一副乖巧的样子来:“嗯,不出门,先养伤。”
“这样才乖……好吧,都散了,大夫呢,怎么还不来,狗东西,还不快去请大夫,愣着干嘛,快去!”
“呃……娘……那个……怎么不见小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