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唐僧身上闪出一根闪金光的棍子。那棍子往上一挑,“砰”的一声!拐杖瞬间被挑飞而上,连带着国丈也是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孙悟空和猪八戒现出身来,孙悟空眼中火光一闪,抡起金箍棒往妖道国丈砸下,那国丈见大事不妙,化为一道寒光而去。
孙悟空施法将那些装在笼子内的孩童各送回家,问清那妖怪来自清华庄,便和猪八戒一番追杀,直杀到南方七十里之地,停下云头,找寻妖踪。但只见一股清溪,两边夹岸,岸上不少杨柳。正是那:万顷野田观不尽,千堤烟柳隐无踪。
孙悟空找了多时,寻不到妖怪的踪影,只好将本方土地寻来。那土地现身,战兢兢近前跪下叫道:“大圣,柳林坡土地叩头。”
孙悟空道:“你休怕,我不打你。我问你:柳林坡有个清华庄,在何处?”
土地恭敬连道:“此间有个幽冥洞,不曾有个清华庄。小神知道了,大圣想是自比丘国来的?”
孙悟空点头道:“正是,正是。比丘国王被一个妖精哄了,是老孙到那厢,识得是妖怪,当时战退那怪,化一道寒光,不知去向。及问比丘王,他说三年前进美女时,曾问其由来,那妖怪说居住城南七十里柳林坡清华庄。适寻到此,只见林坡,不见清华庄,所以问你。”
土地叩头道:“望大圣恕罪。比丘王亦我地之主也,小神理当鉴察,奈何妖精神威法大,如我泄漏他事,就来欺凌,故此未获。大圣今来,只去那南岸九叉头一颗杨树根下,左转三转,右转三转,用两手齐扑树上,连叫三声开门,即现幽冥洞府。”
“哦?多谢多谢!”孙悟空眉头一掀,斥退了土地,便是径直来到那大杨树根下,依言而行,左右转了起来。
“开!”而左右三圈转了后,随着孙悟空叫声开,霎时间,一声响亮,唿喇喇的门开两扇,更不见树的踪迹。
只见那妖道国丈坐在高台上,台上有一大幡,那幡旗通体白骨深深,幡面就像一副骷髅肋骨似地,两排大约百根骨头,喀嚓喀嚓活动着,每跟肋骨上都画满着通红的符咒,彷佛那新鲜的血液,点点滴滴垂落,在半空化作一个个血骷髅头,幽幽唧唧着,发着诡异的声音,漫空穿梭,带起交错的血痕。又喷吐着千条黑气,万道寒烟,把虚空交织出一个红黑色的气网,笼罩着整个洞府。
孙悟空猪八戒飞身而入,见到这旗幡凶恶,不敢造次,吐出三昧真火,化作千丈金乌,展开巨翅,流焰飞瀑,凤鸣声中,朝血骷髅头而去,双方激烈交战,利爪撕空,呼喝招来,双翅一扇,金焰与千条黑气交织在一起,黑气滚滚中不时有金色光华透出,似欲破开阴霾重现天地的金乌在和黎明前的黑暗搏斗。
无数黑云滚滚,血骷髅头嚣张至极,桀桀怪叫,头大口一张,把金乌吞噬在内,更加精神。金焰也被血骷髅头吞噬,化为白烟飘散。
猪八戒乘这妖道不备,暗取九齿钉耙,从空打下,却不料被妖气一熏,啪的声掉在幡底下。
“休言九齿钉耙猛,怎敌幽魂白骨幡。”
猪八戒两手空空,骂道:“这泼道士这样高高坐着,难道我们站在云端,与他赌斗不成?”
孙悟空一跺脚,升起一朵祥云,两人站在祥云上。
猪八戒喊道:“猴哥,俗话云‘先下手为强’,莫要长他志气。”
孙大圣不信邪,呼了一口气,呼起烈风,排天荡地而来,要连根拔去他。这个风才利害也,有诗为证:猎猎荒原万木平,忽然拔起势纵横。
半天日月吹无影,大地山河动有声。
跨鹤仙翁连鹤坠,伏龙禅客带龙倾。
幽魂旗幡曾无恙,手托妖道一钵轻。
不意那妖道手内托出一个钵盂,那恶风呼呼的都钻入钵内,势如万马奔槽,众流归壑,顿然息灭。孙悟空惊道:“如何?这个钵竟是风穴。”
孙悟空笑道:“你风吹不动,就想着动刀动剑,少不得我们也与他面会一番,详察详察他的脚根,然后动手。”
“竟然有如此神通!”
孙悟空随手取出金箍棒,掷上空中,早变成千万只金箍棒,都向着妖道国丈扑去,也落入到钵内去了。
两人大骇,孙悟空就作法,要移取泰山来压碎他。不料那钵盂恰像有他心通的,霍地腾空,竟连两人盖将下来。
钵盂平空盖下,猪八戒驾云而遁,孙悟空都合在钵内。有词为证:
非瓦非磁,灵鹫山中石孕就;
不金不玉,紫泥海内宝装成。
清泠宛似水精壶,空明俨若玻璃镜。
大可以盖华嵩,即有六丁神斧安能破?
小则如缩芥子,纵饶五雷天火莫能烧。
较他老祖之瓶,略差一等;比我如来之钵,还逊几分。
这钵儿内外洞彻,晃如水晶,孙悟空在钵内,轮拳挥脚,要打碎这东西。不意钵口渐渐收小起来,着了些忙,一个倒栽葱直跌下地,倏然不见。
猪八戒乘着大风,跑到万里外南山,见到孙悟空正从地里钻了出来。
“利害,利害!”两人正然难处,只见一个老妈妈儿,左手提着一个青竹篮儿,自山上一路上挑菜而来。
猪八戒道:“大师兄,那妈妈来得近了,等我问他个信儿,看这个是甚妖精,是甚兵器,这般伤人。”
孙悟空道:“你且住,等老孙问她去来。”
孙大圣急睁睛看,只见其头直上有祥云盖顶,左右有香雾笼身。大圣认得,即叫:“八戒,还不来叩头!那妈妈是菩萨来也。”
慌得猪八戒赶紧下拜,孙大圣合掌跪下,叫声“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
观音菩萨见他们认得元光,即踏祥云,起在半空,现了真象,原来是白衣大士之象,右手持杨柳,左手持净瓶,站在一莲花上。
孙大圣赶到空中,拜告道:“菩萨,恕弟子失迎之罪!我等努力救师,不知菩萨下降,今遇魔难难收,万望菩萨搭救搭救!”
菩萨道:“这妖道乃是魔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十分利害。若要救得唐僧,除是请一位大能,我也是近他不得。”
行者再拜道:“望菩萨指示指示,告是那位,弟子即去请他也。”
菩萨道:“善哉,善哉,你只管虔诚念你本师尊号,便会有大能来降伏此魔。”言罢,遂化作一道金光,径回大雪山。
“本师,菩提祖师?”孙大圣才按云头,对八戒道:“兄弟放心,师父有救星了。”
孙悟空向西方跪倒:“南无本师菩提祖师!南无本师菩提祖师!南无本师菩提祖师!”
孙悟空一念尊号,三十三天外天问道宫内,准提便心有所感,圣人慧光,向下界照时,早见妖道国丈之所为,道:“此那魔道,当由摩罗道友出手才好!”遂拔出一发丝,一弹手,犹如龙化之丝缕,夭矫凌虚,飞入天外天不见踪影。
天外天一处星辰上,青黑气中,重重叠叠,尽是紫金殿阁,碧玉楼台,玳瑁为瓦,珍珠为幕,奇瑰闳丽,不可名状。
天魔宫内,魔道至尊摩罗接到发丝,已知必有缘故,半开半阖的神眸朝天一望,两道璀璨神光如同鸿蒙初判的太初之光一般,划破云光,直刺苍穹,星辰似乎都要坠落下来,运动神光一望,见有个妖道在旗幡下,千条黑气,万道寒烟,长有数百尺,腾掉于半空之间。
笑道:“此正是阿修罗魔子魔孙,少不了老祖动手一番。”乃从天外天飞身直下阎浮世界。
孙悟空猪八戒正在山上,忽黑光千丈飞至面前,定睛向那黑光中看时,现出魔尊来:面如冠玉,棱棱乎凝万道黑光;眸若闪电,凛凛乎射两行杀气。飒然威相,较天庭天尊却少慈悲;潇洒风神,比道门老君更加飞动。穿一领五铢无缝天衣,风飘起几行电带;戴一顶九珠吐火金冠,云拖着长发。手执天魔刃,身怀十二天魔。
两人定眼观时,只见摩罗拔出一长刃,笑道:“宝贝儿,今天该你显威力的时候了!”
“唳!”阴影长刀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厉啸,似乎是在表达喜欢之意,无边煞气冲天而起,天地呼啸风起云涌,冲天戾气破开九天罡风层,直冲三十三天之外!
正白日果果时候,忽而烈风迅雷,平空震发,摩罗显出法身百丈,手中天魔刃,也就与法身差不多长短,相去有二百步,照着伞顶上劈下去;那妖道头顶着,站着旗幡下正中间,你道巧也不巧?连幡连人,刚刚劈做个两分开。
孙悟空猪八戒大惊,赶紧迎了上来,道:“不知哪位道友将临,在此拱候。”
摩罗也不语言,大笑一声,忽然不见,也不知从天上去,从地下去了。道家法术,能藏世界于一粒粟中;佛家神通,能安须弥山于一针锋上,魔道幻术,尤为变幻莫测,总皆不可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