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终究被伤了根本,虽然很高兴皇帝能来看他,精神始终不是很好。皇帝比较细心,见状立即命令他休息,六皇子依恋地看着他小声道:“很久没见着父皇了,想要多看看父皇。”
皇帝的心立即被打动了,当即道:“父皇这阵子太忙了,你睡,父皇就在旁边守着你。”
六皇子满足地笑了起来,紧紧抓住皇帝的手闭上了眼睛,没多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皇帝等他睡熟了才轻轻拿出手,沉声吩咐周围的人:“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自有你们的好处,若有不尽心的,乱棍打死。”
包括金姑姑在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安怡往角落里躲,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却听马师曾道:“小安大夫,圣上叫你呢。”
安怡忙袖着手走出去,正待要给皇帝行礼,皇帝已经负着手率先走出去了,她只好低眉顺眼地跟着他往外走,走了约有十几步路,皇帝突然问道:“飞龙关,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安怡所有的思绪顿时全被激起,怔忪了片刻才道:“沃野千里,大山莽莽。九月里就下起了飞雪,地下的土被冻得硬邦邦的,刚过年就没了绿菜吃,桃花才开,天就过去了,夏天也不到哪里去,接着就又是冬天了……”
马师曾一声笑了起来:“小安大夫就只记得吃和冷啊。”
安怡有些不好意思:“民女嘴拙。”这不能怪她,她就只记得饥饿和想要活下去的各种努力,指点江山什么的,她顾不上。
皇帝倒是没怪她,反倒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很快那边就会下雪了,是吧?”
安怡猛点头:“是。”搜肠刮肚地想着像皇帝这样的男人会喜欢听什么样的话,补救似的道:“虽然那边有点冷,但是避暑的好地方啊,虽然绿菜不多,但是山珍和皮毛都很好,民风淳朴,大家伙儿都憎恨靺鞨的,但凡是抗击靺鞨的英雄,都会得到至高无上的礼遇,卖国的贼,不等押回去,就先被民众扔石头砸死了。”
皇帝眼睛一亮,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就是这样了!”
安怡傻眼,什么呀?
皇帝已经很兴奋地招呼马师曾:“走,立即宣内阁议事。”往前快步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指着安怡道:“马师曾,赏她!”
安怡忙道:“谢圣上赏,六下病已经稳定,若是方便,民女斗胆想要回去看一看祖母和母亲、幼弟。”
皇帝猛然想起来:“是了,你祖母还病着的,准你出宫去住,每早上进来问诊。”言罢急匆匆地去了。
众人皆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安怡,不是谁都能翻翻得这样快的。安怡心极好地回去将注意事项皆数告知了金姑姑,再命如意给她收拾东西,她自己则要先去给连太后和梁皇后辞别。
连太后正和郑王妃一块儿说话,见她来了就笑道:“正说你呢,六儿可大好了?”
安怡笑道:“好多了,民女求了圣上,后都回宫住,赶早入宫办差,以便就近照料家里。”
“应该的。”连太后道:“既是六儿的病好多了,过两你就与陈茂他们一起给郑王妃瞧眼睛吧。”
“是。”安怡注意到郑王妃自她进来就很安静,便特意和郑王妃打了个招呼:“您瞧着气色不错。”
郑王妃和气一笑:“托太后娘娘的福。”默了片刻,道:“你还好?”
听得出郑王妃的问候是真心的,安怡很有些高兴,笑着道:“也是托太后娘娘的福。”
“你们倒像是事先商量过的一般。”连太后在二人面上来回看了一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安怡,你不是还要去皇后那里么?赶早去吧,也好早点回家。”
安怡出了宁寿宫不久,忽见一乘软轿迎面而来,打头伺候的人正是莫贵妃跟前的心腹巫姑姑,知道是莫贵妃来了,便让到道旁含笑而立,等轿子近前了才行礼问安:“安怡给贵妃娘娘问安。”
软轿果然停了下来,巫姑姑笑道:“小安大夫,娘娘召你近前回话呢。”
莫贵妃端庄美丽的脸上满是和气:“听说你要出宫了?”
“回娘娘的话,圣上怜悯民女祖母年老多病,特许民女回家居住,每早间入宫办差即可。”消息真灵通,恐怕来宁寿宫也是特意来碰她的?安怡但愿自己是自作多。
莫贵妃翘着兰花指轻轻理着袖口,慢条斯理地道:“六皇子好些了吧?”
安怡谨慎地道:“六下正在恢复之中。”
莫贵妃挑起那双酷似莫天安的风流桃花眼,颇有风地瞥了安怡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小安你好手段。小小年纪,胆子不小,别人不敢的你都敢。”
安怡心中一凛,收了笑容,越发小心恭谨:“贵妃娘娘谬赞了,说到底是被bi)到绝处,不尽心尽力,势必辜负圣上和太后娘娘的信任,不得不绞尽脑汁地硬着头皮顶上去。”这话算是解释,也有几分服软的意思。
莫贵妃盯着她淡淡地道:“年轻人,做事要多思量,不能凭着一股气横冲直闯。”
“娘娘教训得是。安怡还未向娘娘拜谢当的救命之恩呢。”安怡郑重其事地给莫贵妃行了大礼,算是答谢那天夜里她加了一把火,才让自己早些出了牢笼。
莫贵妃道:“救命之恩可不好报答,我宫中尚缺一位女官,不如你来做?”
这是想招安的意思吧?得罪了莫贵妃一定会很难过。可惜,做人哪能面面俱到,事事占全?贪心的人总是死得很难看,她已经投了连太后,又联了梁皇后,还拜了皇帝,若是再勾上莫贵妃,恐怕离死也不远了吧?安怡惶恐地道:“安怡何德何能,能得娘娘如此青眼?安怡只恨自己才德不够,不足以担此大任。”
莫贵妃轻笑一声:“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就当真了?太后和皇后成里都离不得你,圣上也有差事给你,本宫又怎敢与他们抢人?”言罢扬长而去。
安怡在原地立了片刻,学着莫贵妃的样儿轻轻理了理袖口,怎么办呢,势必要得罪一个人的,连太后和皇帝是一伙儿的,最惹不起,梁皇后和谢满棠是一伙儿的,没必要得罪,那就只能得罪莫贵妃了,何况已经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