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无溪丢开匕首，身子抖的不成样子，然而背还是挺直的，如孤山崖壁上的青竹。惨白唇瓣颤抖着，琥珀色的眼瞳已经有些涣散了，还是固执的盯着沈离，“这……够了吗？”
“看来你真的很爱他。”沈离意味深长地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要为对方这份勇气决然而惊叹，他忽然改变了想法，不想杀了无溪了。
无溪笔直的立在原地，他看似坚韧不可脆，然而其实只有有人轻轻的碰他一下，他便会立刻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听见沈离的这句话，无溪眼睫抖了抖，没反驳了，他目光涣散的虚虚的盯着沈离，失血和剧痛让他神智有些模糊了，于是下个瞬间，便顺从自己心意的挪开视线，投在了南宫明身上。
南宫明也在望着无溪。
他的淡然镇定，都在此刻崩塌，桃花眸子因为血丝太多而赤红一片，为明白对方这份心意太迟，而心痛如刀割，眼泪滚滚落下。
喉结滚动，哽咽着，从肺腑胸腔，悔恨和歉意，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对不起……”
是我明白的太晚，是我看不见身旁的人，是我不知珍惜眼前人……
无溪望着南宫明落泪崩溃，心道，原来他也会为自己失去理智仪态，自己这算不算得偿所愿了呢？
他摇摇欲坠，却不肯昏过去，视线艰难的转到沈离身上，等着他开口。
“放心，我怎么会杀了我亲爱的徒弟呢？”沈离叹息一声，他用近乎于怜爱的目光看着无溪。拍了怕手，清脆声响回荡在溶洞内，藏身于入口处的南宫青柳应声走出来，接住心愿了了，彻底软下身子的无溪。
南宫明目光随之转移，他死死盯着无溪的面容看，确定对方胸前尚有起伏后，才讲视线落在南宫青柳上，对方呆滞无神的面容如一根银针刺的南宫明瞬间从疯狂中清醒过来，“你把她做成了活死人？傀儡？”
“是啊，耗费了我不少心血呢。”沈离叹息一声，“我本欲从她口中问出藏宝图的路线，谁知她实在蠢笨又倔强，只告诉我藏宝图在你手中，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于是我顺势把她做成了傀儡。”
他步伐缓缓绕到南宫青柳身后，柔长的指按在其颈侧，“怎么样？很不错吧，这个傀儡妹妹多乖，她不会再嘲讽你在打你，也不会落井下石了。”
南宫明闭了闭眼，嘴角勾起，目光如一柄长剑，刺向沈离，“她早就不敢了。”
沈离动作一顿，“是啊，你现在把所有人都杀了，虽然留下了南宫青柳，想必也没让她好过，她因当十分怕你才是。”他目光如淬了毒的刀锋，邪性十足，“那，你现在要不要为了她怀中的人，把藏宝图交给我呢？”
若是以前的南宫明，他是断然不会为了无溪把藏宝图交给对方，但现在沈离可以肯定，他这个可怜的，从小到大没人爱的小徒弟，追不上万丈光芒后，回身发现原来自己身边还有棵坚守自己的小翠竹，那么他一定会为了对方……
“我答应你。”南宫明缓声道。
沈离勾了勾嘴角，阴柔秀美的面容更是艳色难言。
新月如勾，经雨洗过的夜幕显得格外深邃。
何江南从昏迷中醒来，他比无溪预计的还要早的醒过来，足以见其意志坚定。
浅色的眸中还蒙着一层水光，盈盈如春水，衬着眼梢一抹飞红如春冰。何江南怔怔的盯着床顶的帘帐结，半响记忆回笼，扶着床垫想要坐起来，谁知一动，腹部的伤口便被牵动，刹那痛楚惊雷般过体，一身冷汗。
何江南咬牙忍住了，扶着身后的软枕靠着，床前垂着帘帐只能看见模糊的橘黄灯火，他伸手去掀，还未碰到，就有人先一步掀开帘幕了。
那人宽肩劲腰，织金黑袍在灯火流照下暗纹隐现，暗影栖息在他深邃眉眼下，显得他十分俊美。
“江南。”齐元安轻声道，嗓音暗哑，像是怕惊到了对方一般。把手中端着的药丸放在一旁，他时刻准备着药汁等何江南醒来，其间药汁来回凉了十几次，这一次刚刚温好，总算是赶上了。
何江南长眉皱起，他对这个人很熟悉，但是记忆里没这个人的身影，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犹豫的道:“齐元安？”
“是我。”齐元安端起药汁递到何江南面前，修长均称的五指捏着瓷勺，打算亲自喂对方，这一来，何江南难免有些尴尬。
从自己对其的熟悉感，何江南可以肯定对方和自己的交情绝对不是南宫明口中那般浅。可身体再如何熟悉记忆中仍是第一次和对方接触，何江南有些拘谨，但又不好拒绝齐元安的好意，便沉默下来，任由对方喂自己喝药。
药汁很苦，一口口喝更是折磨。何江南一日未进食，就算齐元安看见何江南皱着眉头，也不能好让他直接把药灌入胃里。他沉稳着手，无比耐心的一勺勺喂给何江南。
屋内家具笼罩在案几上的青铜灯光内，是温暖而柔和的，两人浸润在这样的灯火中，也是柔和静谧的。等一晚药汁喂完，何江南记忆上对齐元安的疏离感也消失了，他望着收起药碗的齐元安，心中莫名觉得安定极了。
他忍不住出声道:“我知道我们以前应该是很好的朋友，但是现在因为蛊虫的原因，我忘记你了。”
齐元安双手一顿，他把只剩下药渣的药碗放在一旁，从袖内掏出用油纸包裹的东西，修长的指轻巧的解开上面系着的红线，露出里面香甜的绿豆糕点。
“张嘴。”
何江南身体快过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张开嘴巴，含住了对方捏着的绿豆糕——连同对方的指腹。
“抱歉!”何江南连忙卷过绿豆糕如口，吐出齐元安的手指，双颊通红，因为嘴里含着糕点，道歉都说的含糊软绵。
齐元安漆黑如墨玉的双眸掠过一丝笑意，微微附身，五指扣住何江南露在被褥外的手，十指交握。他抵着何江南的额头，鼻尖也抵在一起，长睫都几乎相互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