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随着《华尔街日报》报道的戛然而止,国内的所有媒体却好像老油锅里下了新油条,沉渣泛起。
“1998届福布斯富豪榜名单出炉,华夏紫金堂集团董事长霍文,新晋东南亚富豪榜之首位,总资产高达一百亿美元以上。在短短的两年内,由一名打工仔…”以上是《华尔街日报》华夏分社新闻部记者万宇为你报道。
“…据悉,亚洲首富霍文是美籍华人,中文名贺峰,现年52岁,名下产业众多分布于世界二十几个国家,早年白手起家,做过送报员和清洁工…”飞鼠网络向您报道。
“…针对日前某国外的报道,紫金堂董事长贺峰向本媒体爆料,称该报道不实,并已经向A国法院提起诉讼,称该报社侵犯了其个人隐私权…”华夏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
“…紫金堂集团诞生于米尔城,是米尔城的骄傲,该集团热衷公益、诚信经营、如实纳税,是米尔城优秀的投资环境造就的企业,证明了…”米尔城晚报
“…紫金堂集团董事长,在日前接受采访时,谈到裸捐问题,表示身故后他会将全部遗产捐献给暖阳基金会,…”华夏新闻网。
“…新晋亚洲榜首位的霍文先生是一名优秀的建筑设计师,与荷兰mRG事务所合作的御峰广场项目,获得了A国艺术文学院的建筑艺术金奖提名…”美国bbc电视台东亚记者约翰为你报道。
-------
办公室,红色的保密电话响起,叶老亲自接听了电话。
“…这个人,是否真的是合法经营,你们尽快展开详细调查,一周后带上材料,…”
“好的!”
叶老,一名精神矍铄的白发领导结束通话电话后,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揉揉太阳穴,思忖片刻,唤来秘书。
“文秘书,你召集相关部门负责人,可以动用特殊部门,再把贺峰的详细情况重新调查补充一下。数据和证明人都要详实,一周后给我,我有重用。”
“好的,我马上通知开会落实,…。”
------
“墨主编,为什么要删掉这么多关键性内容?”
米尔城晚报社主编墨云飞看着新闻部记者楚美辞,摊开手,一脸无奈。
“小楚,老大下了死命令,谁不听就滚蛋。”
“世界上有几个人,可以在两年内做到身家百亿,多好的素材啊!如果做个系列揭秘,将会提高多少报纸的销量,老板到底是搭错了哪条神经了!”
楚美辞气愤地撕掉稿子,扔到了桌面下的垃圾桶里。
看着气呼呼的得力助手,墨云飞叹了一口气,又安慰道:
“你如果实在不甘心,就私下里调查吧,以后写一本调查实录吧,也许有一天可以发表。”
“老掉牙的安慰,不要再讲了!”楚美辞气愤地摔门而出,留下了一脸黑线的墨云飞。
------
彭岩夜里10点接到电话,急匆匆地赶到蓝山宾馆,一路上思绪万千,回想往事,十分感慨的同时,又倍感疑惑。
作为当年在战场上一起幸存下来的战友,生死之交、战友之情,回想起来让彭岩倍感唏嘘。
一进门,彭岩就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久久地握手后,艾国强热情地拉着彭岩到沙发上坐下,递上了一根烟,点燃后,秘书给二人送来茶水。
“彭岩,你最近还好吧?”
“有事儿请指示。”彭岩激动地说。
“听说你现在紫金堂集团工作,最近的报道引起高层重视,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下企业情况。”
“这说来话长,我是96年11月被战友罗大刚介绍过来的,最初做保安,后来升为队长、保安公司经理、物管公司总经理,现在兼任物流公司副总经理。”
“你做得很好,没给我们部队丢脸。你和这家企业的贺峰董事长接触多吗?”
“他今年27岁,和我是同乡,爷爷贺真,父亲贺镇山,也都曾经是军人,母亲黄丽蓉是家庭妇女,独子,不,有一个幼年失踪的姐姐。”
彭岩一边组织语言,一边思索着讲解,对于一名不善言语的人,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别着急,喝口水,慢慢来,我今天时间非常充裕。”艾国强满意地看着彭岩。
“嗯,贺峰是学建筑设计的,94年毕业,96年7月份来到美尔城,后来花了70多万租了羊村的一块地,做菜市场,效益不错,每月租金20多万。”
“70多万是他怎么赚到的?”
“传言是卖古董赚到,具体不清楚。”
“来,喝口水,你继续讲。”艾国强微笑着看着彭岩鼓励道。
“再后来,听说他炒什么泰国币,赚了上千万,就97年底的事儿。”彭岩犹豫了一下,看向艾国强,想看看他是否愿意听。
“听说他在国外还有公司,这个情况你了解不?”艾国强也不转弯抹角,直接单刀直入。
“具体的我不清楚,他有个管家,是外国女人,交友广泛,我参加过一次活动,来的都是有钱…,不,是大富豪,听说都身家过亿。”
“我也听公司传言,说他在国外有好多产业,98年初他经常出国。哦,对了,听说他在香江金融风暴里,炒什么股票之类的,赚了几十个亿,不过有点太离谱,很少有人信。”
彭岩讲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水,又看向艾国强,见他示意自己接着讲,就又努力回忆,继续介绍。
“他和一名东瀛女人来往密切,还去过日本。另外,他的女友父亲是米尔城副市长,还有和交往的几位女人也都有大背景,是什么关系,公司里说啥的都有,我也不是特别关心这些私事儿,不过我感觉这些人都是胡说八道,我和他一起泡过澡堂子,他应该还是童子身。”
彭岩讲到这里,有些担心艾国强继续追问下去,毕竟这牵涉到贺峰的隐私。
但心里又一想,如果艾国强要问,也不妨说出去,给贺峰证证明,也许让那些高官的女儿都死了心。
“他是出身军人家庭,应该是个男子汉!”
艾国强笑了,想不到彭岩会这样笃定贺峰是童子身,于是盯着彭岩看。
彭岩被看得脸红了,没办法开口了。
“您别这样看着我,其实我说了也不怕,都是爷们儿,没啥害臊的。”
彭岩急了,在南疆战场上,大夏天的藏在闷热潮湿的猫耳朵里,那个艰苦决绝的环境里,有哪个战士不是光腚,你艾国强没光过?
“说说嘛!扭扭捏捏的。”
似乎是心有灵犀,艾国强也想起那段时光,笑了。
“他和我未婚前是一个情况,你懂的。”
彭岩讪讪地笑了,战友之间的心有灵犀,哪是说说的,那是生死考验出来的直觉。
“我明白了,那也不是啥大事儿,结婚时做个小手术就行了。”两人齐声大笑起来。
喝了几口茶,艾国强又问。
“石头,那个贺峰,应该对你不薄吧?我相信你,也就相信他,你绝对不会堕落的”
“不仅仅是对我个人好,他是非常尊重军人及弱势群体的,赏罚分明,是个做大事儿的人。”
彭岩喝了口茶,然后又补充说:
“他给所有员工发奖金、分红、配股,另外我们集团的待遇远远高于其他公司。他还成立慈善基金,扔进去不少钱,另外还给员工分房子。”
“嗯,分房子的事情,我看过报道,确实不错。我当时只有一个担心,他这样搞,会不会破产。”
“是啊,有一段时间,我也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企业做黄了。谁知道后来,也不知道那家伙咋搞的,是越做越大,现在我知道的,集团名下及十几家公司,而且听说个个都赚钱。”
彭岩皱起了眉头,看向艾国强一摊手,表示非常不了解。
“随便说说吧,你还觉得他有哪些可疑的地方?”
“好,那我继续………”
------
楚美辞和墨云飞坐在报社老大,秃头吴文海的大班台前,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再看向一脸尴尬的老大,均心中震惊,感到不可思议。
“头,你是说让我们继续秘密调查,然后又不能发表?搞什么嘛!”
楚美辞的火爆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地问。
“哎,小楚,你冷静点,这是上级的意思。”秃头老大用手指了指天花板,无奈地又补充了一句。
“据我所知,这是我老大的老大的意思,你们就执行吧!我去哭穷要经费,其他的你们搞定!”
无话可说,二人只好推门离开。
“小楚,我们分一下工吧!你带人去东北,包括贺峰的母校,还有他待过的几个城市。我在米尔城做相关人采访。”
“凭什么总是要我们出外访,又不多给点补助?”楚美辞毫不客气,当面怼墨云飞。
“哎,那我去外访,你来管这摊子烂事儿?”墨云飞也是反唇相讥。
“我-说-的-是-补-助!你又在偷换概念。”楚美辞一字一顿的喊,惹得办公室里的同事纷纷侧目。
叮铃铃…,吴文海的电话响起了,接起一听,是米尔城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打来的,连忙满脸堆笑。
“容老板,怎么,有什么最新指示?”
“啊?你出钱?多少?…这不合适吧!…这样行,那我侄儿明天就先过去上班啦!…好的,…必需的。”
吴文海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打给财务。
“许会计,你给墨云飞他们批5万元经费,把上次的也都实报实销,补助也发了吧,还有,这两天会有一笔50万元的捐助,你和广告部的人说一下,…”
楚美辞靠在座位上,看着电脑里的几篇稿子,心情异常烦躁。
“没词儿,财务叫我们去领上次的报销费用,你看要不要我帮你去拿?”
隔壁卡位“无烟煤”咬着棒棒糖,笑嘻嘻地问。
“啊?怎么这次这么痛快?”
“不知道,梅姐说,外访补助也一起发了。”
这时墨云飞走了过来,用手敲了敲楚美辞的桌面。
“美辞,老大说有钱了,给你批了5万元的外访经费,你填个单子给我,签了以后去财务领钱吧。”
“啊,今儿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无烟煤看着墨云飞消失的背影,笑嘻嘻地说:
“没词儿,你发现没有,老墨只要喊你美辞,一般都是好事儿!喊你小楚,一般都是没好事儿!笑嘻嘻。”
“吃棒棒糖也不怕蛀牙,小心得糖尿病。”
------
“好的,我马上带卷宗过去,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到。”
派出所所长郎士学挂了电话,警校毕业后,被下发到黄旗公社已经十年了这么多年来,抓的都是小贼,干的都是调节工作。
琐碎的工作并没有磨灭他的意志,他一直在锲而不舍地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使自己命运发生转折的事件。
无数次的等待,无数次貌似机会,抓住了却发现只是一个肥皂泡。
今天的这个电话,自己仿佛又嗅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
“这是一个机会吗?”
朗士学一边整理着档案,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一个小时后,在政委办公室里,朗士学见到了三名身穿黑西装的陌生人。
“你们村里的贺峰,你认识不?”
“认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听说在南方发大财了,你们问这个干吗?”
朗士学故意保留了,抛出一些众所周知的东西。
“你能不能再详细介绍一下?各种信息都行。”
“我在那里工作了十年,知道的东西不少,甚至追踪了一些命案,您想了解什么,最好明说。”
“嗨,朗士学,你的臭毛病还不少,让你说,你就讲嘛,还卖起关子了。”
孙政委觉得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不悦地教训起来。
三名黑西装为首的自我介绍道:“我是邢大军,米尔城刑警大队队长,这两位是我的同事,我们今天过来就是了解贺峰的情况,郎所长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谈谈。”
“邢队长,警校毕业后,我在这个公社做了10年派出所所长,关于贺峰的情况,我了解很多,我觉得你们如果需要调查,我是最佳人选。”
朗士学说完就又闭口不言了。
“呵呵呵”,邢大军笑了几声,心里十分恼火,但思忖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郎所长,您是想进专案组?我们只是调查,还未成立专案组。再说,即使你想协助调查,总要证明点你的水平吧?”
“激将法哦,我已经是在积极配合了,您不要想歪了哦!”
朗士学嘴角上挑,明显的一脸不屑。
“好吧,我们出去单独谈一下!”邢大军无可奈何地邀请。
几分钟后,邢大军又单独和孙政委谈了一下,要求调朗士学到米尔城刑警大队。
“哼,就他那态度。”孙政委余怒未消,一脸不屑。
“孙政委,他还是有几分能力的,要不您…”邢大军微笑着说。
“好吧,记得以后常来这里指导工作。”孙政委想了一下领导的电话指示,还是点头了。
“朗所长,这是你的调令,明天你带上资料和我们一起回米尔城,时间还有4天,你若是拿不出有分量的材料,米尔城也有偏远乡村的。”
邢大军看向朗士学,抽出一支香烟放在鼻下,嗅了嗅烟草的味道,然后意味深长瞥了一眼。
“邢队长,您帮了我大忙了,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十年的持续调查积累,也不能说我太过分吧!”
朗士学和之前判若两人,让邢大军心里苦笑不已。
------
贺峰,现在被卷到风口浪尖上的紫金堂集团董事长。
现在正背着手站在摩天大楼的69层落地玻璃窗前,鸟瞰着雨雾笼罩的城市。
原本一张年轻英俊、笑容常驻的脸,此刻阴郁得吓人。
“匪夷所思的巨大财富,该如何向公众做合理的解释呢?”
“藏在暗处的对手,如果怀疑起自己的突然崛起,一路追查下去,又该如何应对?”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归根结底,是二候的这个戒指,给自己的帮助太大了!”
贺峰抬起了左手,苦笑着看向那个神奇的戒指。戒指已经消失了,因常年佩戴留下的白痕都不见了,留在脑海里的,只有这两年里发生的一桩桩奇迹。
贺峰抬起头,点燃一支香烟,深思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