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来自于父亲的书房,一份文件中存放着几张打印出来的关系网。
而伊吹岚的名字,居然意外地出现在了上面。
暗杀委托层层转包,源头难以把握,资金在不知道吃了多少回扣后,最后落在了一个生活失败的普通人身上。
户冢翼的父亲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收集了这些情报,靠着小镇留下的眼线在暗中阻挠,这些暗杀无一成功。
至于父亲如此花心思的原因,户冢翼那时还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便讲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终于,借着读高中的机会,户冢翼从东京转校回了小镇。
父亲也找了个理由,跟他一起去。
说是方便对接附近的工程,天知道其中又有什么猫腻。
户冢翼并不在乎,父亲想做什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回到小镇,户冢翼特地没有跟岚在一所学校,他故意于另一所学校就读,与静和岚保持距离,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
时隔八年,当户冢翼再次看到静和岚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他百感交集。
仿佛时间回到了过去,一切都未曾改变。
终于重逢了。
活着真好。
尽管户冢翼一直在拖延与二人接触,有一天,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要与他们相向经过。
当几人的视线再次交错时,户冢翼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欲言又止,打招呼的手悬停在半空。
可直到最后,他也什么话都没说出口,直至对方二人形同陌路般与自己擦肩而过,也依旧沉默不语。
这就是现实,他们丝毫没认出自己。
户冢翼的嘴里哼出一声淡然笑意,无论如何,他早就做好准备,以迎接这样的结局了。
但要说不失望,这是不可能的。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户冢翼平静的外表下,焦虑正在逐渐转化为怒意,最后竟被气笑。
那天,他把气狠狠地撒在了同校的一个刺儿头身上。
回到家冷静下来后,他重新想了想。
静和岚的反应,其实也无可指摘。
毕竟,他们的朋友,一直都是郁代,而不是翼。
自己的外貌,与当年多少是有点差距了。
至少,他们应该还记得郁代这个名字吧?
户冢翼没有立即去验证这个问题,而是打算先戏弄一下两人。
无论如何,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己,也太过分了。
由此,他开始故意找茬,尤其针对伊吹岚。
他一边制造霸凌的表象,一边将其他对岚不利的因素全部剔除。
“岚也该注意到了吧,除了我没有人能欺负你哦,至少也该好好琢磨琢磨我究竟是谁了呀!”
至于冷泉静。
因为户冢翼发现,她居然还跟岚停留在青梅竹马的程度,就想找个机会帮她一把,所以长期处于观察状态,没有接触。
直至那一晚,他意外发现冷泉静失落的身影,顿时计上心来,故意上前调戏。
本来,他是想给伊吹岚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却提前被冷泉静弄进了警察局。
一开始很气,但户冢翼很快就释然了。
对于静和岚这两个朋友,自己就算再怎么被误会,他也无所谓。
户冢翼的想法是这样的:正因为现在自己的身份是翼,所以才会被讨厌;如果重新变回郁代的样子,我们的关系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户冢翼不可否认,的确存在“郁代”这个名字已被彻底遗忘的可能,但只要自己不去确认,这就永远是个可能而已。
他不介意一直使用户冢翼的形象与他们相处。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
那一天,户冢翼从佐仓茜的口中,听说了伊吹岚轻生的消息。
此时此刻,他害怕了。
害怕是自己导致岚的轻生,害怕一辈子都来不及相认。
他怕得甚至想把“我就是郁代”这句话,直接告诉岚。
所以,那天晚上,他亲自造访了伊吹家。
不过,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相比之下,户冢翼更加担忧,要是岚连“郁代”也忘了怎么办?
那自己这些年就真的是一厢情愿了,像个小丑一样,仅因为脑中的臆想而苟活至今。
最后,户冢翼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久违地穿回了女装。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户冢翼肚子隐隐发痛。
他不由得回想起精神病院的经历,以及在这幅身体上发生过的各种惨无人道的治疗。
假设没有这些治疗,“郁代”正常长大的话,他应该已经雌化病晚期,也就是镜子里的这幅模样了吧。
“这下,静和岚,总该认出我了……吧?”
然而,一切的发展都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伊吹岚终究还是忘了“郁代”。
是啊,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就算当时关系再好,也该忘了。
忍受着心律失常所导致的胸闷气短,在几乎要晕厥的情况下,户冢翼强忍着呕吐欲,最终吃完了甜点。
他这下只能承认,根本就没有人在等他。
强撑到现在,毫无意义。
活着,毫无意义。
累了,身体也好难受,就到此为止吧。
那天,户冢翼离开了小镇,前往东京。
回到东京后,户冢翼也并不是想干嘛就干嘛,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等到了能摆脱父亲眼线的时机。
《户冢家族长孙意外身亡!》
他等不及让今晚出现类似的新闻标题。
不过有一点,户冢翼还是想以郁代的形象死去。
户冢翼的身份只让他觉得恶心。
所以,他女装来到秋叶原。
在这里,就算有人发现他的男的,也不会引起注意。
一切都已计划完毕。
户冢翼的性命,将在不久后结束。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静?她怎么会在这?
户冢翼一开始以为是自己临死前产生了幻觉,但抱着一丝侥幸,他还是忍不住驻足回望。
万万没想到,自己临死前还能再见静最后一面。
本以为对方自此就该转身离开,然而户冢翼却从静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情感。
这种情感让他希望重燃,让他迫切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将如他内心所想的那般进行。
果然,没等多久,他终于听到有人叫了那个名字。
“郁代?”
仿佛又变回了八年前的那个女孩,户冢翼此刻好想抱住静大哭一场。
谢谢,谢谢你还记得我!
……
不过,等心绪平缓下来后,户冢翼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等等,你刚说什么?岚来了东京。”
岚来了东京?
离了小镇,他岂不是随时会被暗杀?